观音庵庵主？！
“记不得就不消记了。”这答复有一分出尘，但下一句立坠魔地，“端茶叩首吧。”
节南在延府吃过暗亏，刚才又被抢了蜻螭，接受着出师以来前所未有的打击，但她半句抱怨也没有，连蜻螭两字都不提，憋着一口气。
“小六儿来得真迟。”延昱看节南踩上廊栏，大喇喇跳过来，目光带赏，“我就喜好你毫不扭捏的性子。”
“愚民政策？贫贱天生？”节南咳笑，“敢情我还高看你们了，连商周都不如。”
节南就问，“你易容了？”
留意到节南得逞的神采，延昱已然看破她，反过来挖苦，“你即便晓得了我和刘睿是假装分歧，又如何？小六儿最好早点看出来得好。”
却有一团影子，撞到她的腰。
延昱竟坦言，“当然。他父亲纵是你母亲最正视的部属，毕竟也是主从干系，更何况刘睿的才干远不如他父亲。”。
延昱明显还恼节南的大言不惭，落在前面，迟迟不到亭前。
“昱儿。”山道那头，忽现一身姑袍，“新年开春，别说那么端庄的话了，高兴过几日再忧国忧民。”
庵主俄然笑，“早闻这女人是又聪明又倔性，本日亲眼瞧过，才知短长。既然是个不爱听话的，那我这个作长辈的，就只能脱手了！至公子且容我一试――”
延昱收回击，神采仍欠都雅，低声道，“聪明当然比蠢好，聪明过甚就不讨人喜好了，小六儿此后慎言，特别归去今后。”
一道掌风，凌厉带嚣，明显往外走的节南，俄然拉回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无留手。
“枢密使夫人借贫尼的后庵沐琴听经，不消贫尼露面。”庵主语气一敬。
“当然是因为――”
庵主目中慈爱，“我觉得你已经听昱儿说了。”
节南点头，“但他没说你为何丢下我，为何这么多年没呈现，现在为何又想认回我了。”眼一拐，见延昱已在亭阶外，背对着她们，似偶然出去看母女相聚。
“这个世道需求强大的王权统治和绝对的从命，而不是一群书白痴的指手画脚，老百姓读太多书了。因为人生来都是无私的，晓得越多就巴望越多，民气不齐，世道才会乱。魑离轨制清楚，品级森严，牧民就该放牧，农夫就该种粮，皇贵乃是上天选中的劣等统治者。”
延昱何曾听过这等论调，直骂魑离是不野蛮的蛮横部落，怎不恼火，一把捉了节南的腕子，一手推着她的肩，朝山道旁一棵大树撞去。
偏那位会说话，“我是假削发人，过年还想喝一杯女儿贡献的热茶的。”
碧光抽离，蜻螭随影子闪入半山腰的林子中。
大大出乎料想！
“庵里本日来了那么多高朋，不亲身接待么？”节南问。
这口气，在庵主说要脱手时，终究决定吐出来。
“你不会凤尾琴。”节南似笑非笑，“不是我以貌取人，只是看庵主十指粗短，实在不像会弹一手好凤尾琴的。”
节南岂容得延昱上手，皓腕矫捷一转，就往腰间捉去。
节南站在庵主面前，几次打量她那张脸皮，看不出半点易容的陈迹。
“本来你不止剑法好。”庵主双掌翻花，咳一口，“好得很。”
节南一听来气，“我爹虽又土又俗，只能由我这个女儿来笑，由不得别人说三道四。呃――庵主法号是甚么来着？不美意义，来观音庵几次了，没用心记。”
节南收敛了神采，“看出魑离是局势所趋，民气所向么？”收回嗤笑，“且容我说句实话，对贵部落还将人丁当牲口买卖这一点，我就没法苟同。穷兵黩武，就算你们真能打出去，其粉碎力也弘远过你们所谓的天下承平，让我们发展回春秋战国罢了。”
“我的模样让你绝望了么？”庵主温慈笑一下，返身走到半山腰的亭子里。
同时，节南后背狠狠撞到了树干，面对延昱的怒容。
节南说得大声，引延昱进亭子，本身却往外走，“她不见就不见，你何必找人冒充？”
节南走向延昱，脑中一向在想这句话。
节南道，“不急，您先跟我叙话旧。”
“端茶叩首。”延昱挡住。
她桑节南的长相是一向让人夸标致的，本觉得既然不随她爹，就应当随了那位生她的人。
庵主笑声嘎止，身躯弓成虾，仿佛躲过了节南那一掌，却觉胸口压上千斤，逼得她连连后退，满身血脉不畅之感。
节南身轻如燕，穿出半山亭，杏裙半片轻折入腰带，叶儿眼锋芒锋利，左臂成刀，右掌托肘，作请势。
庵主怔道，“我……”
“南颂先被北燎打，再受大今欺，越缩越小，天子连加封个妃子都要看文官们的神采――”延昱目中骄易，“南颂还真是开通，比商周还靠前，帝位就不要老子传儿子了，何不禅让给我魑离？”
“不端茶不叩首。”节南不欢畅，“本尊在此我都要考虑，更何况还是冒充的。”
节南的目光移到庵主那双手上，心念转，“听闻庵主凤尾琴的技艺一绝，可否让我赏识赏识？”
“没有，不过年纪大了，自比不得当年。”庵主斟了一杯茶，热气腾腾，“节南二字，是贫尼给你取的，但愿你与众分歧，如嵯峨之终南山，负担彼苍。成果桑大天给你取了小山的奶名，真是俗人。”
刘睿是说南颂将灭，在南颂当再大的官也无用么？
节南跟着延昱走，出了庵，走上庵旁的山道，她也不问为何，但笑，“刘郡马怕延至公子呢。”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俄然，林子那边，红庵墙内，一串美好琴声。
节南都懒得问回哪儿去，快步往山道那头走去，垂垂看清了姑袍的仆人。
节南固然见过这位庵主好几次，却实在是个不大起眼的人，五官没有一处特别，并且看起来年约六十，呈老尼相。
节南天然要笑，“我觉得削发人无亲无端，剃去三千烦发，今后一心侍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