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危城迎春雨,两路豪杰会故交。却不知雷横去与不去,且听下回分化。
杨戬便道:“见之久矣!”
蔡京心内鄙薄道:“轻浮儿!”面上笑容却如东风般暖和,点头道:“好一个射覆!却不知那郓州之事,二公意欲如何啊?”
本来杨雄顾虑着旧友鬼脸儿杜兴,因而向晁盖请了军令,与石秀引三千人马,往郓州城下策应。这时听西门庆说已得了郓州,二人大喜,石秀便道:“既如此,且急调辎重车辆,将郓州赋税都搬上山来,却不是好?”
石秀听了怔在那边,半晌方道:“这另有国法吗?”
高俅耸耸肩道:“小子唯二位大人马头是瞻。”
雪片般的奏章飞来,在呈献当今官家御览之前,先送到蔡京、高俅、杨戬几位重臣府上。若不是西夏又起了边衅,童贯做了陕西、河东、河西经略使前去讨伐,这些奏章也绝对少不了他的一份儿。
皱着眉头在书房中踱了几步,定身在窗前看着檐下花影,蔡京忍不住暗念叨:“西门庆啊西门庆,你现在却在那里?又在做甚么呢?”
如果普通人,翟谦打发两个主子就唤来了,但高俅、杨戬都是与蔡京普通的重臣,私交又好,翟谦不敢怠慢,让门下幕客写了请柬,亲身袖了往高府杨府上去。
高俅沉吟道:“被杀的郓州知府是童贯童内相的人,我们若草草了事,童相返来时,相互面上须欠都雅。”
梁隐士马回军路上,西门庆一眼瞥见征尘影里有一人,身长七尺五寸,生得一部扇圈髯毛,正在路边张着眼往梁山行列里看。西门庆仓猝迎上去,大呼道:“雷都头,一别两年,还记得我西门庆吗?”
蔡京笑道:“我已有计了。阿谁辛卯科的状元叫江南的,这两年来到处与我们作梗,童相受他的气,已非一日。你我恰好趁这个机遇,将其人汲引为郓州知府,让他往那边管理匪患,必定无往而倒霉。此举也可聊表你我为朝廷进贤之心,童相晓得了,也必定喜好。”
看着这些奏章,蔡京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顺手一拂,把这些奏章拂得满地都是。
蔡京拈须浅笑,高俅喝采:“老司长之计,一毬撞下了好几只鸟,倒是好也!”
高俅则嘻道:“蝉。”
杨戬拂了拂本身胯下,倒是没毬,有甚么好的?当红寺人一时候悲上心头,就此黯然告别,高俅也跟着辞了出来。
西门庆一世人听了,面面相觑,各自苦笑。西门庆便道:“石兄弟休说这话。那郓州城里高低官吏,都是贪赃枉法的神仙毒手,郓州府库中被他们刮得如水洗普通洁净,老鼠出来了都得含着两包眼泪出来,倒省了我们梁山搬运的辛苦了!”
杨戬听了,便拊掌道:“到底是老太师,体贴圣情,是咱家长辈们的表率。”
翟谦唯唯,又给蔡京把茶水端过来。蔡京抿了两口,叮咛道:“你叫幕下的人下两个帖子,把高太尉、杨司长给我请过来。”
西门庆笑道:“依着国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这世道,是非是有逼上梁山的一天。郓州城里府库空虚,但官儿们倒是个个肥得流油,只是这些狗官家里抄出来的浮财实在未几,都被他们运回故乡买地步去了。现在朝廷正在四下里括百姓之田,巧取豪夺后,官吏们很便宜便能够分肥膏腴之地,这些畜牲那里另有不簇拥而上的?”
西门庆仓猝扶起雷横,笑道:“哥哥是都头,却为小弟这个贼头祝酒,倒是渎职了!”
此时路上无外人,雷横便不忌讳,重重啐了一口,道:“狗屁都头!哥哥我活得,实在跟狗一样——每天收贿赂,做昧苦衷,听老娘数落,被老百姓公开里戳脊梁骨,那里有兄弟你萧洒欢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路见不平,拔刀互助,赃官贪吏闻风丧胆,就是哥哥见了你,脸上内心也愧得慌!”
叙过寒温,杨戬便问道:“老太师唤我等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听到是蔡京宴客,高俅杨戬更不推让,一时都到,蔡府大开中门,将二位高朋迎入,便入书房说话。
蔡京送出杨戬高俅二人,回到书房,暗想道:“自与那西门庆别离后,就此消息全绝。厥后此人竟然上了梁山,江州城扰攘了我干儿子蔡得章,本日又闹动了一座军州——他到底是在与我蔡京为敌,还是在按当日之约与我消灾呢?”
时迁在中间表功道:“还好小弟干过盗墓的活动,识得古玩文物,是以抄家的时候倒也搜检出很多好东西来。若细心折算了,也不枉我们梁山出军一场!”
西门庆厥后晓得了,怔了半天,方感喟道:“百姓仁慈时如绵羊白兔,凶毒时如修罗恶鬼,若引领不当,便是一场大祸——此事当引觉得戒!”
蔡京拈须道:“京东西路这些天多剳子,二公可知否?”
郓州城外赃官溅血的时候,西门庆等人正押了一批古玩书画往梁山走,半路上恰好汇合了杨雄石秀。
杨戬便晃了晃本身的马头,悠然道:“现在禁中神御殿已经快盖成了,官家每天都在写青词,告上天,恰是自夸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风景,如有这一桩大逆事报上去,只怕圣心不悦啊!”
高俅笑道:“老太师老司长有所不知,这蝉是现在贩子间姣美话儿,就是‘知了’的意义。老太师问我‘知否’?我就答复‘知了’,直言未免无趣,便射个覆,也是好的。哈哈哈……”
西门庆现在碰上了故交。
蔡京听了杨戬之言,心内已经有了定计,便点头道:“草寇虽猖獗,但其性流窜,既得了一州之财帛,必定早已星流云散,再无能为矣——我等便派人往枢密院打个号召,将此事寝了吧!”
西门庆点头道:“兄弟放心,扈家庄李家庄人留在那边善后,少说也砍他个一二百狗官!”
蔡京到底老迈了,喘了两口气才忿忿隧道:“看看这些主子,芥豆般大的小事,也这般来烦人!戋戋草寇临城罢了,他又没有占住城池,竖起反旗,放出改朝换代的话来——恰好这些处所官倒先大惊小怪,岂是牧民之选?这些无胆鼠辈,待老夫有暇,一个个都参革了去!”
总之,这一场搏斗后,郓州城外乱葬岗上立起了一座大墓,本地百姓叫它“肉丘坟”。厥后,有公众在坟前勒石立碑,碑上镌“梁山豪杰铡赃官于肉丘坟内”!兵火战乱,这座碑多次被毁,多次重竖,至今古迹犹存。
更有奸猾之徒打起了赃官女眷的主张,便隐在人群里煽动起来,倒也一呼百应。扈三娘见势不妙,顾不得西门庆女人饶了不杀的叮嘱,带人把赃官女眷排头儿砍畴昔,尸首尽皆捽进了千人坑里,这才绝了那帮趁火打劫者的险恶希冀。
此人恰是插翅虎雷横。雷横一见西门庆,大喜拜倒:“西门庆兄弟,想煞哥哥了。自别以来,传闻兄弟做得好大事,我和朱仝哥哥替你举杯遥祝,酒也不知干了多少!”
郓州被梁山攻破,城中官吏,皆搏斗一空,动静传出,山东震惊。无数赃官贪吏魂飞魄散以外,更多的是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因而各自上本,具言奏事。这一回他们倒不必夸大其词,只是照实报闻,就已经充足触目惊心了。
高俅听了,拍案叫绝,杨戬却恨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甚么的——那江南一介学士,若突然升任知府,少年民气性不决,若他就此志对劲满,缠足再不思进取,岂不是害了他?小弟门下有一人,今做寿张县令,因地近梁山泊,受骚扰已非一日,叫苦已经多时了。不如先将他升为郓州知府,远梁山一步是一步,再让那江南继任寿张县令。以江状元大才,或者平了梁山,亦不敷为奇,当时我等再报之以美任,却不是好?”
大管家翟谦在一旁服侍,见状从速上前给蔡京抚摩前胸后背,温言道:“老爷保重贵体,休为闲事置气。”
西门庆道:“既然哥哥还晓得忸捏,可见迷途已经知返,自有将功补过的一天!这里离梁山已经不远,哥哥若无要事,何不与小弟同往梁山一游?”这恰是:
可惜西门庆这回却料错了。郓州上到知府,上到狱卒,被一口气杀了一千多人。铡到厥后,扈成的心垂垂被血浸软了,便想循着古例,赃官后辈高不过车轮者,皆饶了不杀。谁知这时郓州百姓已经看得奋了起来,一起不依,便有苦大仇深者牵头,到扈成面前跪恳。扈成拗不过世人要求,方一点头,被血刺激得凶性大发的众百姓一拥而上,生拉硬拽,把赃官的后辈们撕扯得粉碎,当真是寸草不留。
蔡京杨戬皆奇道:“蝉为何意?”
石秀便挑起眉峰道:“既如此,却饶不得这些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