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晁盖如此评价,鸠摩智不由得耸然动容:“师兄竟然如此推许这西门庆?想来其人定有卓荦不凡之处,小僧必往见之!”
所谓“和断”,就是使两边和好,解仇缔盟,化兵戈为财宝。
这些陈腐的“蕃法”、“羌法”现成在那边,但法律的履行,必必要有大威能者以雷霆手腕,弹压那些怨怼之心,使之畏服不敢生抵挡之意;或者有大德之士,以公仁睿智,安抚众心,停歇众戾,虽凶狡之辈亦甘而昂首。
吐蕃诸豪酋无法,只得送出数十里,罗拜于鸠摩智身后,待尊者身影不见,方恋恋而还,返来后便调集人手,大小部族皆自备粮饷兵刃,倾巢而来――若西门庆敢难堪鸠摩智大师分毫,吐蕃子民誓与其冒死!
以诸部豪酋为首,众蕃儿皆罗拜于地,齐声道:“敢不遵大轮明国法谕?”
但是和断是有前提的。两边必须和谈,必由一方对另一方停止补偿。胶葛中打死的人,须由对方支出偿命金,在宋朝吐蕃民族中风行称为“骨价”的补偿法,杀人后能够用钱来赎命――“既论死,仍偿其资,谓之骨价”;另一种和断法,则是以羊马来赎极刑――“黠羌杀人,辄以羊马自赎”。
鼓励翻天覆地口,共振济世爱民气。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这一去不打紧,才要教:
鸠摩智听了,精力一振,仓猝回身合什道:“本来是本识师兄返来了!”
众豪酋听了,皆主动道:“吾等愿扶保明王前去!”
如果是平时,鸠摩智必定对这些部族间胶葛不清的陈芝麻烂谷子不屑一顾――既种业因,便生业果,有这和断的工夫,不如多译两部经籍罢!但是明天分歧,吐蕃诸部必须捐弃前嫌,连合一心,才气驱逐新期间的应战。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大笑道:“民气同一,大师居功至伟――恭喜大师!辛苦大师!”
有人便骑了快马往中军飞报,有人便恭恭敬敬地请鸠摩智入虎帐,于偏帐歇脚,打水净面后,又奉上香茗点心,敬意甚诚。
晁盖点头道:“贫僧昔年曾与西门庆有旧,虽知其为人光亮磊落,但本日其人遽登高位,权力令人沉湎,亦难保其赤子之心稳定,是以往见之――深谈数日,不由长感喟,方知玉可燔而不成毁其白,竹可焚而不成折其节,信有然耳――西门庆真非权势繁华所能蒙其本心者也!其人立论之高深,胸怀之旷达,非宿世之所及也――大师若以吾言为虚妄,且往见之,真伪立鉴!”
就算是西门庆昏聩到十二万分,有了晁盖先行在前,他也不会用心难堪鸠摩智这位吐蕃的精力魁首。鸠摩智来到西门庆辕门,方才通报姓名,就有小卒改颜相敬道:“竟然是大轮明王亲来,我家元帅已经恭候多时了!”
与晁盖归帐落座,鸠摩智也顾不得客气,单刀直入问晁盖道:“依师兄所见,西门庆其人如何?”
吐蕃部族间的胶葛,十成里有九成九都是因世仇而相互循环相杀,祸及后代,盘根错结,岂是凡人可解?
晁盖起家合什道:“大师且去,贫僧告别。”
此时明教教主方腊不在,明教弟子世人中以护教法王厉天闰位望最尊,因而出列施礼道:“明教众弟子见过大轮明王――吾等却非波斯明教嫡传,而是中土明教枝裔,但济世爱民之心,倒是法理一同。”
鸠摩智便叫世人起家,折箭为誓。世人纷繁从命,一时“噼啪”之声不断,皆寂静许誓道:“和断以后,皆如兄弟,如有沮盟,当如此箭!”誓罢,无分仇怨,皆互敬青稞酒一角,饮毕,众蕃齐声喝彩,声闻四野。
鸠摩智仓猝挽住西门庆,口中谦抑了几句。他阅世极深,法眼如炬,一观之下,便知西门庆相待之意诚笃,并非虚言伪饰,心中先便添了三分好感。
西门庆正色道:“腐宋已平,新国初立。天下宗教信奉自在,岂能够强力拘羁?国教之说,只成一家之言,而弃百家争鸣,吾辈不取!”
鸠摩智听了,悄悄点头,对西门庆不免又高看一眼。这时马匹皆已牵来,西门庆亲身执缰,请鸠摩智上马,然后西门庆与鸠摩智并辔而行,往中军帐来。
感受着其间那种欢乐氛围,鸠摩智心头荡漾,眼中微微潮湿――他仿佛在但愿的火光中,看到了夸姣的明天。
鸠摩智安抚世人道:“本尊岂有弃我蕃部子民于不顾之理?我本日之去,正为我吐蕃子民福祉――今有破宋之西门庆者,欲召开民族集会,吾抢先去测其深浅真假,证其诚意。如有所得,必来还报――此吐蕃答复之机,毫不容有失!”
鸠摩智送出帐外,看着晁盖身影垂垂隐没在川野上,心中的猎奇越来越烈,回到联盟处所,当即向吐蕃诸部豪酋们请辞。
晁盖凛然道:“贫僧欲回大理,向国主段和誉进言,请他亦来插手此番民族集会,共证联盟!”
过未几时,却听远处马蹄声如雷震,鼓地而来,身边服侍的小卒喜道:“是俺家元帅来啦!”
鸠摩智摆手道:“我一个削发人,这心就如行云流水普通,无羁无绊,要尔等扶保何用?何况若那西门庆真有奸雄之志,存一打尽之心,尔等随我去了,却恰是自投罗,吐蕃今后休矣!――尔等且住,我单身一行,必能履险如夷,方不至于误了大事!”
吐蕃众子民皆惊,环拜要求道:“莫不是小人们那里有做得不到处,怠慢了明王?还望明王明言,小人们悔过便是,只求明王莫弃了蕃部子民!”
吐蕃这些年群龙无首,欲求一大威能者,真如镜里看花,水中望月普通。但还好有鸠摩智这一名大德之士,现在就坐镇在这里,足令统统吐蕃人瞻仰。
这时世人才随后而至,皆向鸠摩智施礼。鸠摩智一目之间,便发明有一众身着白粗布麻衣之人,施礼间双手拢在胸前,如火焰高涨状,?异于别人。看得清楚,鸠摩智不由得一怔,合什行礼后便道:“想不到在此处竟然能碰到波斯明教弟子!”
但鸠摩智却不是凡人,他是大智大慧者。因而设一讼帐,诸部结仇者环跪于帐中,听鸠摩智剖断。鸠摩智耳内听辞,笔下攻讦,口中发落,或引蕃法,或证羌法,或取汉蕃间商定俗成的边法,一桩桩,一件件,皆曲直清楚,竟无分毫偏倚不对,旁听者尽服其明。
是以鸠摩智以最大的热忱投入到和断的事件里去,这是吐蕃内部紧密结合的第一步,只能办好,不能办坏。
鸠摩智惊起道:“师兄那里去?”
晁盖一笑,更未几言,只是合什一礼,提锡杖回身出帐,就此飘然往南而去。
鸠摩智更是大惊:“那西门庆真有如此才具?!”
十余日尽,在鸠摩智的明镜高悬之下,吐蕃诸部族间已是怨愆尽释。最后一桩和断结束,鸠摩智投笔于地,令诸部豪酋尽集其众,燃火而盟。鸠摩智高立于中间土墩之上,大声道:“本日仇已和断,若另有私报之及伤人者,罚羊百、马二,已杀人者,皆斩。今后如有负债争讼,须从部首裁断为理。如有先脱手相杀乃至质缚平人者,无分曲直,皆判讼负,并罚羊五十、马一――如此讯断,可有不平的吗?”
鸠摩智固然并不看重这些大要上的浮华,但喝着顶级的好茶,还是不由得悄悄点头――“世人都说西门庆宽仁爱客,不想公然!”
西门庆大笑道:“好一个济世爱民――红斑白藕青莲叶,万法本是一起人!人间宗教,其主旨皆不过导民弃恶向善,渡脱众生,成绩承平乱世。本日明王明教相会,正可相互印证心得,诚为美事!”
马蹄声离得这里还远,却俄然止息,鸠摩智步出帐外看时,遥见火线有一群人已经尽皆上马,正步行而来。一服侍的小卒飞跑上前,迎着为首之人说了几句话后,那人小跑几步,抢到鸠摩智面前,躬身长揖到地,欢乐道:“鄙人西门庆,见过鸠摩智大师!久仰大师高名,只恨云山远隔,无能相会,昨日听本识师兄提及大师法驾将临,鄙人不堪之喜!本日一见,幸何如之!”
西门庆确切是闻名久矣,至心实意。这位鸠摩智大师,他宿世在金大侠的《天龙八部》里早就神交已久,此时竟能亲见其人,实是不堪之喜,感慨万千。目睹其人身穿黄色僧袍,不到五十岁年纪,布衣草鞋,脸上虽神情平和,但模糊却似有宝光活动,便如同明珠美玉,天然外朗内润。西门庆向其人只瞧得几眼,便心生钦仰靠近之意。
鸠摩智闻言心道:“这西门庆年纪虽轻,见地却自不凡!”当下问道:“却不知西门元帅平宋立国,却将以何为国之信奉?是佛?是道?抑或是面前的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