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淡淡的望了他一眼，缓声道：“景川，吃紧忙忙的，甚么事？”
“这树，是督军指定要移来的吗？”
白木不由走上前去，伸脱手掌轻抚树干，绕到后背去，心中的某个处所俄然颤抖了一下，就像一把七弦琴，在空寂的山谷里，俄然被人拨响，只一弦，一音，足以刻成永久。
沈林道：“父亲必然是要交代些花花草草的事情，五姨娘也在吗？”
有杂沓的脚步声踩着草丛窸窣作响，曾景川扒开密密的枝叶，打了个哈哈，笑道：“这处所可真不好走，白蜜斯。”他瞥见沈林和薛梧桐也在一旁，又微微曲了身，恭敬道，“三少，三少奶奶。”
有风袭过，浅草覆在白木的软缎子鞋上，柔滑的扎着暴露的脚踝，有些痒痒的。沉香树上绿油油的树叶稀少的交叠，一阵脆响。有只胡蝶停在她的眉眼上，扇动了几下翅膀，又缓缓飞走了。
她微微抬头，盯着树干几近出了神，树影班驳，在她红色的旗袍上投下青绿的光影，仿佛是绣在缎子上的暗纹，空灵绝秀。
“为甚么？”薛梧桐不解道。
“有白蜜斯在，必然能救得它枯木回春吧。”沈林笑道。
是那棵树吗？
薛梧桐又诘问道：“但是再破钞二十年的时候养大的树，也不是这棵了啊？”
白木冲着薛梧桐和沈林轻点了下头，又看着曾景川道：“光驾曾先生了。”
“那又有何妨，顺其天然，才是树木的保存之道，仰仗人力企图干与树的生命，又有甚么意义呢？子非树，又如何会晓得树的感受，它被千万只虫子咬着枝干，说不定早已不能接受如许的痛苦，想要结束冗长的生命呢？”白木笑笑，伸手折下一朵黄绿色的沉香花，放到鼻尖轻嗅，抬眼看向薛梧桐，瞳人里是如墨的玄色，敞亮清楚，映出她眼里的一片碧绿。
白木顿时寂静了下来，视野胶凝在树上，如有所思，她俄然长长的感喟，喃喃道：“但是，它已经将近死了，固然表面无甚非常，还很富强，但是内里已经被蛀空了，不出三个月，必会腐臭至死。”
“我固然能救，可也不能有非常的掌控，最多能让它再拖二十年。但是二十年只是弹指一挥间，救了它又如何，毕竟还是会死的，而这二十年的时候，我早已能够再栽种一棵沉水香树了。”
曾景川又说：“督军着我来请白蜜斯，现在书房等待，蜜斯随我一起畴昔吧！”
她前次如许靠近的抚着这棵树，还是一年前的风景了，在今后她下了山，再也未曾归去过。现在又一次触碰到它略具皱纹的衰老的树皮，她内心突地就出现了波纹。
平坦宽广的草地上，耸峙着一株笔挺的沉水香树，暗灰色的树皮光滑坚固，长圆的绿叶色采亮光，边沿披了稀少的柔毛，漏的阳光也被短小的被毛梳的温和了很多。小枝上已经开了黄绿色的花，密密的几朵连在一起，花瓣疏疏的，像伸开的小伞。
公然是这棵树。
薛梧桐的眼眸也益发通俗：“但是，父亲，或许会悲伤吧，他费经心机才弄了来，却活不过三个月。五姨娘，也会肉痛的，她那么爱好这树。”
“倒不是父亲，五姨娘很喜好。日日夙起，为这棵树培土施肥。”薛梧桐道。
这棵树，当年不过五六米的高度，被冯业平生生削去一半，又被人从山上挖出移到这里，竟还能活的富强，绿意盎然。
言毕，二人扒开重重草丛，复又进到之前那条狭小的小道，一股热风袭来，吹得脸颊边的草叶悄悄摇摆，装点了她素白的旗袍。
曾景川望着一旁的沉香树，眼神略有闪动，腔调俄然变低：“嗯，五姨太也在书房等着白蜜斯。”
被剑削去的伤口平整但早已不如新，一百年，树上千疮百孔，是有虫子钻了出来，再结出了很多沉香吧。
她不想救它了，救了它，再看着这树，想那人吗？她不肯意再想了，她畴前的二十年都是为冯业平这个名字，这小我活着的，一百年间，又是这三个字久久盘桓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但是现在她活着，他死了，她又为甚么要刚强的记念畴昔，不肯前行呢。
她不要，不要这棵树了，不要这小我了。
白木扬起眉毛，调侃道：“以是，我又说是，我私内心固然不想救它，可我毕竟是督军请来侍弄花草的，拿人财帛，与人消灾，还是要救上一救的。”
“是，也不是，我虽是为它来的，但是现下，却又并不想救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