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斟了一盏热酒,吹了吹,浅浅啜饮半口。

萧廷修瞥他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晓寒轻呆了。

她快步走到萧廷修跟前,脆弱地跪坐在地。

仿佛是刚从书房返来……

她低着头,泪珠子还在不竭滚落,染深了她的裙裾。

萧廷修在晓寒轻昂首的顷刻收回视野,毫无陈迹地掩去了眼底的垂怜。

萧廷琛喝了两盏酒,右颊上酒窝浅浅,“没能过个好年,却也算在正月间吃了顿团聚饭……”

细白双手悄悄抱住男人的腿,她仰起尽是泪痕的小脸,“这两年来,你始终不肯见我一面。我常常踏足乌衣巷,常常想进府见你,都会被你拒之门外……你拿半生积储布施百姓,你替贫民家的孩子发蒙,你帮衙门的官员验尸断案,你萧廷修做尽功德,是金陵城驰名的大善人,可你独独不肯对我好……”

“修……”她哭得绝望,“我已经知错了,我已经悔过了……你断案时髦且情愿给犯人一次改过改过的机遇,你为甚么不肯给我一次机遇?!”

我大哥A爆了!

惨白的小脸敏捷浮上红晕,她指了指槅扇,又指了指萧廷修,“你,你如何……”

晓寒轻愣住。

夜雪落在她的裙裾和发梢,她俄然含泪而笑,“萧廷修,你信不信我一根白绫吊死在你门外?”

她带着泪腔,声线颤抖得短长。

他尽忠的这位爷,行事风格看似荒唐不羁又莽撞放肆,但看人却门儿清。

她瘦了,弱不堪衣,仿佛他一只手就能抱起。

嘴角不动声色地往上牵了牵,他一步步走向晓寒轻,“当真事事听我的?”

她哭着捶打槅扇,“修,你开开门,你开开门好不好?!我包管今后乖乖听你的话,毫不向你坦白任何奥妙……你让我向东我毫不往西,你让我生宝宝我毫不以身材走样的借口回绝,修,求求你,你开开门好不好?!”

“萧廷修善于断案治国,算是治世之能臣。可于乱世,却没甚么用处。”

晓寒轻难堪地杵在绣墩上,吊也不是,不吊也不是。

晓寒轻毫不在乎他们的目光和群情,哑着嗓子哭道:“萧廷修,我没跟你开打趣!我已经把兵符令牌全数交给萧廷琛了,我还跟他道了歉!如果在你眼里这些事情仍旧不能赎罪,那我只能用这条命去赎罪!”

吴嵩不觉多看了他一眼。

萧廷琛饶有兴味地登上萧府高楼,俯瞰萧廷修院子里的景象。

他穿靛蓝儒衫,绸质盘扣一丝不苟,平增几分风骚高雅。

晓寒轻携风雪而来。

他在晓寒轻面前蹲下,昂首吻住她的唇……

绫布抛上横梁,她凶恶地盯向紧掩的槅扇,“萧廷修,我去死了!”

半晌,她只能假装腿软,从绣墩上“跌倒”在地。

吴嵩在楼阁里掌上灯,“皇上感觉,萧廷修可会谅解晓寒轻?”

也就是说,她方才寻死觅活、哭爹喊娘了那么久,他底子就没闻声?!

晓寒轻拎着裙裾起家,推开主子,寒着小脸去追萧廷修。

晓寒轻死死盯着萧廷修的背影,直到他消逝在黑夜中也仍旧不肯意收回视野。

萧廷修放下纸伞。

他俄然话锋一转,“下午去了天香引,晓姐姐看着非常蕉萃。她献出全数兵符、交出统统权力,也换不来你的顾恤吗?”

她踏进门槛,目光难以自抑地落在萧廷修身上。

“晓女人,”主子难堪,“您看主子都下了逐客令,您再不走,我们做主子的也不好交差啊!雪夜路滑,趁着积雪未深,您还是——”

萧廷琛笑笑,“大家都说萧野生出了朕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朕如何瞧着,你萧廷修更加心狠?晓姐姐也算一代绝色,你好歹怜香惜玉些……”

他拂开她的双手,起成分着花厅,“送晓女人回天香引。”

萧廷修沉默了好久,才道:“请出去。”

倒也担得上“慧眼识珠、任人唯贤”这八个字。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背后俄然传来冷酷的声音:“当真?”

他披上吴嵩呈来的貂裘,淡然离场。

“啧。”

因为低头的原因暴露一截白净后颈,他晓得她爱美,即便是落雪的冬夜,也要穿得少,穿得美。

主子俄然仓促出去禀报,“皇上、至公子,晓女人求见。”

主子应着,恭敬抬手,“晓女人,请吧?”

“是。”

萧廷琛没在乎他打量的眼神,瞥一眼窗台上摆满兵符的手帕,笑容野痞又满足地望向窗外。

萧廷修屋门紧闭,高丽纸透出几分暖黄光晕。

萧廷修的脸隐在纸伞阴暗处。

风雪越来越大。

长夜漫漫。

萧廷琛一针见血。

红泥小火炉煮着老酒,清冽又醇厚的酒香弥散在整座厅堂,圆桌上饭菜花糕瞧着便非常炊常适口。

“若能借此收伏萧廷修和晓寒轻,皇上也算如虎添翼。攻略长安,恐怕会更加轻易。”

花厅的几道槅扇十足大开,檐下挂着一排红灯笼,昏黄照亮了漫天纷舞的白雪。

泪珠不由自主地滚落,她紧紧揪着男人的袍子,手背上青色筋脉毕现。

可屋子里还是没反应。

倒是两侧配房走出来很多主子,挤在游廊内里指指导点、窃保私语。

屋里沉寂。

“天然。朕那位大哥瞧着冷情冰脸,实际上不晓得有多在乎晓寒轻。”萧廷琛深深吸了口烟,“这般作态,不过是做戏给朕看,表白他的态度。”

她不敢置信地转头,萧廷修拎着一摞书,一手撑伞,静肃立在风雪中。

屋内还是没反应。

“修……”

一番话真情切意,她几近是喊出来的。

入夜,萧廷琛与萧廷修在老宅吃酒。

花厅沉寂,只要酒水煮沸的声音。

“正主来了。”萧廷琛放下酒盏,意味深长地望向萧廷修,“朕放逐凉州之前,你曾奉告朕,你情愿一力承担晓寒轻犯下的罪恶。大哥对她,也不是没有喜好的吧?朕不怨她叛变,大哥也别再怨了。”

玉簪束发,冷峻威仪的模样一如畴前。

萧廷修沉闷地喝酒。

疏忽晓寒轻的哭哭啼啼,他淡淡道:“给他们机遇,是因为他们值得。至于你,你嫁给我多年,多少个日夜不敷以让你把本相奉告我,但是你没有。晓寒轻,我已经给过你无数次机遇。”

晓寒轻咬牙,红着眼撕下裙裾裁成绫状,又从走廊绝顶搬来绣墩踩了上去。

萧廷修始终面无神采。

她唤出这个字,忍不住湿了眼眶。

畴前他管着她,但是现在没人管她了,她便仍旧不珍惜身材……

她崩溃地滑落在地,靠着槅扇哭得呜哭泣咽。

“不是,我,我,我觉得——”

晓寒轻冒死叩门,却得不到男人半点回应。

冷硬地说着回拒的话,余光却悄无声气地落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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