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见凤姐如此打扮,亦发酥倒,因饧了眼问道:“二哥哥如何还不返来?\”凤姐道:“不知甚么原故。”贾瑞笑道:“别是路上有人绊住了脚了,舍不得返来也未可知?\”凤姐道:“也未可知.男人家见一个爱一个也是有的。”贾瑞笑道:“嫂子这话说错了,我就不如许。”凤姐笑道:“象你如许的人能有几个呢,十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贾瑞听了喜的抓耳挠腮,又道:“嫂子每天也闷的很。”凤姐道:“恰是呢,只盼小我来发言解解闷儿。”贾瑞笑道:“我倒每天闲着,每天过来替嫂子解解闲闷可好不好?\”凤姐笑道:“你哄我呢,你那边肯往我这里来。”贾瑞道:“我在嫂子跟前,如有一点大话,天打雷劈!只因平日闻得人说,嫂子是个短长人,在你跟前一点也错不得,以是唬住了我.现在见嫂子最是个有说有笑极疼人的,我如何不来,-死了也情愿!\”凤姐笑道:“公然你是个明白人,比贾蓉两个强远了.我看他那样清秀,只当他们内心明白,谁知竟是两个胡涂虫,一点不知民气。”
贾瑞听了这话,更加撞在内心儿上,由不得又往前凑了一凑,觑着眼看凤姐带的荷包,然后又问带着甚么戒指.凤姐悄悄道:“放尊敬着,别叫丫头们看了笑话。”贾瑞如听纶音佛语普通,忙今后退.凤姐笑道:“你该走了。”贾瑞说:“我再坐一坐儿。”-好狠心的嫂子。”凤姐又悄悄的道:“大天白日,人来人往,你就在这里也不便利.你且去,等着早晨起了更你来,悄悄的在西边穿堂儿等我。”贾瑞听了,如得珍宝,忙问道:“你别哄我.但只那边人过的多,如何好躲的?\”凤姐道:“你只放心.我把上夜的小厮们都放了假,两边门一关,再没别人了。”贾瑞听了,喜之不尽,忙忙的告别而去,心内觉得到手.
贾瑞此时身不由己,只得蹲在那边.心下正策画,只听头顶上一声响,6拉拉一净桶尿粪从上面直泼下来,可巧浇了他一身一头.贾瑞掌不住嗳哟了一声,忙又掩开口,不敢张扬,满头满脸浑身皆是尿屎,冰冷打战.只见贾蔷跑来叫:“快走,快走!\”贾瑞如得了命,三步两步从后门跑到家里,天已半夜,只得叫门.开门人见他这般情状,问是怎的.少不得扯谎说:“黑了,失脚掉在厕所里了。”一面到了本身房中换衣洗濯,心下方想到是凤姐顽他,是以发一回恨,再想想凤姐的模样儿,又恨不得一时搂在怀内,一夜竟未曾合眼.
话说凤姐正与平儿说话,只见有人回说:“瑞大爷来了。”凤姐急命\”快请出去。”贾瑞见往里让,心中喜出望外,仓猝出去,见了凤姐,满面陪笑,连连问好.凤姐儿也冒充殷勤,让茶让坐.
盼到早晨,公然黑地里摸入荣府,趁掩门时,钻入穿堂.果见乌黑无一人,往贾母那边去的流派已倒锁,只要向东的门未关.贾瑞侧耳听着,半日不见人来,忽听格登一声,东边的门也倒关了.贾瑞急的也不敢则声,只得悄悄的出来,将门撼了撼,关的铁桶普通.此时要求出去亦不能够,南北皆是大房墙,要跳亦无攀附.这屋内又是过家声,空落落,现是腊月气候,夜又长,朔风凛冽,侵肌裂骨,一夜几近未曾冻死.好轻易盼到凌晨,只见一个老婆子先将东门开了,出来叫西门.贾瑞瞅他背着脸,一溜烟抱着肩跑了出来,幸而气候尚早,人都未起,从后门一径跑回家去.本来贾瑞父母早亡,只要他祖父代孔教养.那代儒平日经验最严,不准贾瑞多走一步,恐怕他在外吃酒打赌,有误学业.今忽见他一夜不归,只料定他在外非饮即赌,□□宿妓,那边想到这段公案,是以气了一夜.贾瑞也捻着一把汗,少不得返来扯谎,只说:“往娘舅家去了,入夜了,留我住了一夜。”代儒道:“自来出门,非禀我不敢擅出,如何昨日擅自去了?据此亦该打,何况是扯谎。”是以,发狠到底打了三四十扳,不准用饭,令他跪在院内读文章,定要补出十天的工课来方罢.贾瑞直冻了一夜,今又遭了苦打,且饿着肚子,跪着在风地里读文章,其苦万状.
那贾瑞只盼不到早晨,偏生家里亲戚又来了,直等吃了晚餐才去,那天已有掌灯时候.又等他祖父安息了,方溜进荣府,直往那夹道中屋子里来等着,热锅上的蚂蚁普通,只是干转.左等不见人影,右听也没声响,心下自思:“别是又不来了,又冻我一夜不成?\”正自胡猜,只见黑aa的来了一小我,贾瑞便意定是凤姐,不管皂白,饿虎普通,等那人刚至门前,便如猫捕鼠的普通,抱住叫道:“亲嫂子,等死我了。”说着,抱到屋里炕上就亲嘴扯裤子,满口里\”亲娘”“亲爹\”的乱叫起来.那人只不出声.贾瑞拉了本身裤子,硬帮帮的就想顶入.忽见灯光一闪,只见贾蔷举着个捻子照道:“谁在屋里?\”只见炕上那人笑道:“瑞大叔要臊我呢。”贾瑞一见,倒是贾蓉,真臊的无地可入,不知要如何样才好,回身就要跑,被贾蔷一把揪住道:“别走!现在琏二嫂已经告到太太跟前,说你无端调戏他.他暂用了个脱身计,哄你在这边等着,太太气死畴昔,是以叫我来拿你.刚才你又拦住他,没的说,跟我去见太太!”
此时贾瑞前心犹是未改,再想不到是凤姐玩弄他.过后两日,得了空,便仍来找凤姐.凤姐用心抱怨他失期,贾瑞急的赌身发誓.凤姐因见他自投坎阱,少不得再寻别计令他知改,故又约他道:“本日早晨,你别在那边了.你在我这房后小过道子里那间空房里等我,可别冒撞了。”贾瑞道:“果然?\”凤姐道:“谁可哄你,你不信就别来。”贾瑞道:“来,来,来.死也要来!\”凤姐道:“这会子你先去罢。”贾瑞料定晚间必妥,此时先去了.凤姐在这里便点兵派将,设下骗局.
自此满心想凤姐,只不敢往荣府去了.贾蓉两个又常常的来索银子,他又怕祖父晓得,恰是相思尚且难禁,更又添了债务,白天工课又紧,他二十来岁人,尚未结婚,迩来想着凤姐,未免有那指头告了消乏等事,更兼两回冻恼驰驱,是以三五下里夹攻,不觉就得了一病:心内发收缩,口中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醋,黑夜作烧,白天常倦,下溺连精,嗽痰带血.诸如此症,不上一年都添全了.因而不能支撑,一头睡倒,合上眼还只梦魂倒置,满口胡说胡话,惊怖非常.各式请医疗治,诸如肉桂,附子,鳖甲,麦冬,玉竹等药,吃了有几十斤下去,也不见个动静.倏又腊尽春回,这病更又沉重.代儒也着了忙,各处请医疗治,皆不见效.因厥后吃\”独参汤\”,代儒如何有这力量,只得往荣府来寻.王夫性命凤姐秤二两给他,凤姐回说:“前儿新近都替老太太配了药,那整的太太又说留着送杨提督的太太配药,偏生昨儿我已送了去了。”王夫人道:“就是我们这边没了,你打发小我往你婆婆那边问问,或是你珍大哥哥那府里再寻些来,凑着给人家.吃好了,救人一命,也是你的好处。”凤姐听了,也不遣人去寻,只得将些渣末泡须凑了几钱,命人送去,只说:“太太送来的,再也没了。”然后回王夫人,只说:“都寻了来,共凑了有二两送去。”
贾瑞听了,魂不附体,只说:“好侄儿,只说没有见我,明日我重重的谢你。”贾蔷道:“你若谢我,放你不值甚么,只不知你谢我多少?何况口说无凭,写一文契来。”贾瑞道:“这如何落纸呢?\”贾蔷道:“这也无妨,写一个打赌输了外人帐目,借头家银多少两便罢。”贾瑞道:“这也轻易.只是此时无纸笔。”贾蔷道:“这也轻易。”说罢翻身出来,纸笔现成,拿来命贾瑞写.他两作好作歹,只写了五十两,然后画了押,贾蔷收起来.然后撕逻贾蓉.贾蓉先咬定牙不依,只说:“明日奉告族中的人评评理。”贾瑞急的至于叩首.贾蔷作好作歹的,也写了一张五十两欠契才罢.贾蔷又道:“现在要放你,我就担着不是.老太太那边的门早已关了,老爷正在厅上看南京的东西,那一条路定难畴昔,现在只好走后门.若这一走,倘或遇见了人,连我也完了.等我们先去哨探哨探,再来领你.这屋你还藏不得,少时就来堆东西.等我寻个处所。”说毕,拉着贾瑞,仍熄了灯,出至院外,摸着大台矶底下,说道:“这窝儿里好,你只蹲着,别哼一声,等我们来再动。”说毕,二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