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的年事,可担不起这么大的风头。
太后娘娘听笑了:“朕幼清以廉洁兮,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幼取字幼清,亦指洁净廉身,窈取字窈窕,美心曰窈,仙颜曰窕,这名儿获得好,洁净以廉身,窈心以善德,”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话儿,又道:“倒也是德配其名,真叫虞老夫人养出了几分风骨德行。”
虞老夫人摇点头:“当年,老迈与杨氏厮混,祸端在我,虞府是书香世族,打祖上传承来名誉,我却给老迈娶了一个商户女,他怨我,内心憋着气儿,不满家中老婆出身,一心想娶那书香女,这才犯了混帐,又何尝不是他对我的抵挡,原也是我们母子俩的怨孽,却害了谢氏一条性命。”
太后娘娘笑了:“赶明儿去外务府挑一条鲜妍明丽的宫绦,给虞大蜜斯送畴昔,便也不必让她进宫谢恩了,等她再大一点儿,宫宴上就能见着了。”
太后娘娘先是提了与许嬷嬷的主仆情分,许嬷嬷进了虞府,便不免提了与虞老夫人少年交谊,因而又提及了虞府已经逝的谢大夫人,不免就要顺嘴提一提泉州谢府,谢府是皇商,本朝不可贩子赐官,但谢府与宫里干系倒是非常紧密。
小宫女赶紧道:“回太后娘娘,名幼窈。”
太后娘娘笑着笑着,面色就淡下来了:“宣,长兴侯夫人,曹七蜜斯进宫。”
正说着,太后娘娘想到了甚么,就瞧见了跪在地上的小宫女:“谢氏的女儿虞府大蜜斯,是叫甚么来着?”
太后娘娘话锋一转,又道:“虞府大蜜斯,仿佛是虞御史的原配夫人谢氏所出,这谢氏出自泉州谢府,早前谢三郎进京,往宫里送了很多希奇玩意儿,可真是叫人长了见地。”
沈姑姑笑着说:“奴婢还记得,当年太后娘娘得了一块千大哥沉香,做了两条佛珠,送到宝宁寺供奉了三年,其一条就带在太后娘娘的手上。”
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但在场没一个会真如许以为,到了太后娘娘这身份,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自带了深意。
说着,太后娘娘又是一叹:“哀家原也没筹算放她出宫,可长兴侯家却三番四次地讨要许嬷嬷,想让许嬷嬷帮着教诲家中的七姐儿,哀家没承诺,她就求了到庄嫔那儿,庄嫔又求了昭阳宫那位到哀家跟前说项,哀家如果再回绝,怕连天子也要轰动了去。”
“服侍了哀家这么多年,哀家也不能让她入了火坑,干脆放她出了宫,今后出息全由本身,她本身也是一个明白人,虞家倒也是不错的去处,先帝在时,非常赏识虞老爷子,哀家年青的时候,也经常召虞老夫人进宫说话。”
从陆皇贵妃、庄嫔、长兴侯府、虞府,听得人也是心惊胆颤。
太后娘娘话锋一转:“还当哀家不晓得,这事就是昭阳宫那位撺唆的,是瞧了哀家早前让许姑姑帮着骊阳调度了身子,便也是担忧哀家将许姑姑给了骊阳,为骊阳添了一个短长人,算计可真真是短长了去。”
说这话时,她语气平常得很,也是不见半分喜怒。
沈姑姑低头听着,附合:“再也没有比许姑姑更经心的人了。”
这一个一个的人,都是牵涉了干系。
虞大蜜斯得了太后娘娘的犒赏,已经是天大的荣恩,如果再得了太后娘娘的召见,对半大年事的虞大蜜斯来讲,也确切太惹眼了一些。
柳嬷嬷踌躇着开了口:“老爷子去得早,偌大的家业都是您支撑着,您是孀妇,算计天然要比旁人更多,不然如何能护得住虞氏一族,这几百年来的名誉?”
沈姑姑抬高了脑袋,眼睛盯着鞋尖。
大宫女赶紧应是。
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沈姑姑垂下眼睛,没说话。
太后娘娘沉默了一瞬,殿里头顿时冷寂下来,只要凤首香炉里的宁神香,正孜孜不倦,口吐芳香。
这么多年来,老夫人经常戴在身边。
一边说着,沈姑姑就瞧了一眼太后娘娘手腕子上缠的佛珠,约莫是长年久戴,也不离身,佛珠莹亮非常。
虞老夫人端坐在榻上,垂目捻着佛珠,沉香木佛珠因为常常拿捏,光彩黄色,透了蜜脂,更显金坚玉润。
柳嬷嬷记得,这串佛珠还是当年太后娘娘犒赏。
提起了谢氏,太后娘娘又想到了一桩旧事:“记得有一年夏天宫宴,外命妇齐齐进宫,有一名淑人热中了暑气,晕倒了,在场的众家夫人都干眼瞧着,只要一名夫人冲畴昔,扶起了那位夫人,打香囊里拿了一粒解暑的香丸喂了那位淑人,厥后哀家特地召见了她,一问才晓得,恰是虞御史原配嫡妻谢氏,可真是个古道热肠,又亮敞的人儿,可惜了。”
虞老夫人也不念佛珠了:“畴前,我是算计太多了,算计了老二的出息,老二是出息了,却与我离了心,老迈也与我离了德。”
皇后娘娘长年久病,翊坤宫也是闭着宫门,许姑姑擅保养,许姑姑如果到了骊阳公主身边,就相称于到了皇后娘娘身边。
虞宗正和杨淑婉走后,安寿堂里温馨下来。
太后娘娘也想起了这事:“传闻虞老夫人与哀家普通礼佛,另一条就是赐给了她去。”
最后,才提了虞大蜜斯。
她让老迈娶了谢氏,心存了私心与算计,掺杂了太多衡量,利弊,虽也顾着老迈的出息,可对老二到底多有公允,一碗水没能端平,这才招致了老迈的痛恨。
虞老夫人想着花会上产生的事,很久以后,才悄悄一叹:“约莫是年事大了,比来我经常想起畴前的事。”
京里头各家蜜斯多如江鱼,能被宫里的朱紫们记着名儿,放在眼里头的,约莫也就那么几个,虞大蜜斯就是此中一个。
太后娘娘嘴里的“昭阳宫那位”,恰是住在昭阳宫陆皇贵妃。
沈姑姑跟着一起笑。
柳嬷嬷没说话。
——
沈姑姑不敢接话,也只低头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