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感觉表哥恶。
周令怀并不否定:“先生没有回绝的余地,长兴侯罪犯滔天,十族以内,皆无活口,那么幽州又有何人可守,何人能守,何人敢守?这不也是先生特地登门寻我的启事吗?先生心系社稷,心在天下,甘心为我手中棋,不也是想以此为前提,护幽州一方安宁吗?”
闲云先生享天下盛名,受世人钦慕,除了当年与殷怀玺一晤,叫他驳了颜面外,此生所到之处,无不受人尊崇。
周令怀点头:“先生公然识时务。”
不然他为何要说,殷怀玺此人此生杀孽不止,是活着修罗呢?
这兵马于他唾手可得,但该如何得,闲云先生便是此中不成贫乏的一环。
但这话,他终是没说。
周令怀倏然抽出了这支蔷薇,鼻间轻嗅。
闲云先生也重视到他的非常,却混不在乎,话锋一转:“但,修罗有恶,不信正法,带有嗔恨之心,固执争斗之意志,有福无德,终非真正的善类。”
闲云先生倏然一怔,便想了一句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闲云先生无语了。
而有德无福之人,正如那幽王殿下,不得善终。
有福无德之人,终堕修罗,绝非善类。
周令怀挑眉,不语。
殷怀玺从执花在手,就该明白这个事理。
虞幼窈跪坐在软垫上,将圆肚细颈的青花瓶中的兰草,换成了蔷薇,红艳艳的蔷薇,插于瓶中瑰丽素净。
闲云先生看了重新被放回插瓶中的蔷薇花,娇美鲜妍,如此一朵娇花,需净土,非斑斓,非繁华而不成得。
倒是没想到,本日竟又被一个半大的女人给驳了去。
就见她从食盒里,端了一盘八珍糕,搁到小几上,偏头去看表哥:“刚刚才做好的八珍糕,人参换成了白参,表哥多食一些,也是无妨,”说完了,又执了茶壶,为表哥斟茶,茶满八分,便停下:“我就不打搅表哥与先生叙话,有甚么事就打发长安告之我一声。”
周令怀唇畔吮了一丝笑:“好。”
闲云先生沉默了很久,这才道:“方才我说的是,你三年前的面相,原是有福无德,有一句话叫德不配位,所谓有福无德,终是杀孽不止,永堕修罗,”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你可知,你现在的面相如何?”
即使晓得,表哥也许正如闲云先生所说,其火焚人间皆亡,其手覆日月无光,其足搅四海翻滚,其身覆九州江山。
而福德兼具者,常常能享大繁华,大天命,若此人又刚好是真龙命格,便是既寿永昌,帝星来临。
周令怀见他又拿了一块八珍糕,便将盘子拿到本身面前:“对旁人来讲很难,但对你来讲,很简朴。”
不然,现在叶寒渊进京,喊的就不是冤,而是鱼肠在手,效那荆苛刺秦,致天下烽烟四起,烽火连天,到此社稷亡,天下苦。
福与德缺一不成。
周令怀并不感兴趣,拿了八珍糕吃。
周令怀淡声道:“待机会成熟,我会自请镇守幽州,届时天子会诏你进宫,问你定见,你只需求晓得,如何答复对我最无益。”
闲云先生大吃一惊:“老夫一贯不睬朝政,事关江山社稷,皇上如何会扣问我?是不是你又做了甚么算计?”
闲云先生本身执了茶壶,为本身斟了一杯茶:“你这位表妹,倒是风趣,我也没说甚么,倒叫她记恨上了。”说到这儿,他拿了一块八珍糕,胜利收成了面前之人,淡淡地一瞥,他浑然不在乎,品了品八珍糕,意味深长道:“这用心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老是格外埠好。”
但闲云先生感兴趣:“本日,老夫观你面相,你额间伏犀已然成势,虽煞气犹带,但紫气盈冲,是功德加身。”
闲云先生沉默很久,半晌才道:“我晓得,幽州只要你能守,也只要你敢守,好,我承诺你。”
闲云先生没看棋盘,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年,老夫为你相面,话未说尽,你生来带煞,乃天煞孤星降世,生不享六亲,死不得善终,恰是这份天煞,坏了你的伏犀之势,构成了龙困浅滩遭虾戏的命格,是真龙有损,天命修罗。”
闲云先生不解其意,天子待他固然礼遇,但想要让天子,将幽州三十万兵马,交到殷怀玺手中,他自问没这个才气。
小女人总嫌弃青蕖院清冷了一些,喜好折了素净的花捧,为他屋里插瓶。
周令怀淡声道:“我想要幽州三十万兵马。”
也为此,做出了定夺。
明显他来者是客,可这小女人添茶,竟只添了一杯,也忒无礼了。
他轻抚着长须,倏然一笑:“哈哈,风趣风趣。”
周令怀一手支额,见小女人提着一个食盒,缓缓而来,路过墙根时,笑容欢畅地上前,挑了开得最素净的蔷薇,折在手里。
闲云先生持续道:“修罗含火,此火名为肝火,其怒天下皆败亡;修罗有手,手托日月,其手能覆日月之光,倒置阴阳;修罗有足,足立于海,镇于四海,令四海归心;修罗有其身,身越须弥山,其形庞大,定九州乾坤。”
他忍不住侧头瞧了这位鲜妍敞亮的虞家大女人。
闲云先生一边品着八珍糕,一边道:“你想要名正言顺执掌幽州,如许很难。”
直到虞幼窈走远了,周令怀才收回了目光。
“先生此言差矣,”闲云先生话音方落,便听到清脆的声音入耳,鲜妍娇俏的女人,捧了一株素净的蔷薇缓缓而来:“佛门里有【三世怨】之说,修罗第一世修福,第二世福满纳福,第三世福消堕恶,由此可见,修罗也要修五戒十善,也要讲循环纲常,”说到这儿,她微微一笑:“佛家修来世,按先生所言,修罗有恶,也不过是宿世因,此生果,所谓的恶,也不过是前之因,今之果,所谓善恶,也不过是天理昭左,因果其右。”
风趣的不是她的话,而是她这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