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谢九郎切实在实听到了四夫人刚才骂他的话,小小年纪的他虽不能全然明白是甚么意义,但能听出四夫人话中的怨怼与不满,他蹲坐在门后,抱着小小的脑袋,哭泣痛哭,想着:他就是没出息,就是没用嘛。他就是不想去二哥那儿,二哥好凶,昨日还打了他的手掌心,好疼。
沈昭月听了这话,赶紧上前按住了四夫人的身子,“姨母,别气别气,九郎不懂您在府中的辛苦,才会说这类话。等他日,我多教教他就是。”
而现在正在北书房讲授的谢长翎鼻子一样,打了个喷嚏。到底又是谁在说他好话了?
这话,乃真。
“是啊,姨母。我来与九郎说,您先去歇歇,躺一会儿,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如果真气坏了,那大夫人就更对劲了。”沈昭月顺着秀珠的话,说了下去,又提了一声大夫人。
四夫人这才摆了摆手,叹着气道:“是我没用。嫁的男人是没担负的,如此生的儿子竟也与他一个样。”
“前两日大夫人来了,与母亲吵了几句嘴。”谢轻舟不晓得那日到底吵了些甚么,但看架式该当是和九郎有关,这才刺激了四夫人,本日非得将九郎送去北书房不成!
站在一旁的秀珠也赶快上前,搀扶着四夫人的胳膊,连声劝道:“夫人,我们先归去歇歇,让沈女人好好与九郎说说话,九郎昔日最是听她的劝,说不定啊,劝两句就懂事了。”
沈昭月心中嘀咕着:我也讨厌你二哥。
“不去就不去,本日姐姐陪你一起翘课,好不好?”沈昭月说了一句,见里头的人不回话,她持续道,“九郎,你想想,姐姐可有骗过你?”
比及谢轻舟仓猝往北书房跑去了。
四夫人坐在衣裳,右手顺着心口气,她道:“我如果再惯着他,他怕是这辈子都考不上个秀才。更别说进士为官了!”
沈昭月才让秀珠搬了一张椅子来,让四夫人临时坐下歇歇。另有要了一把扇子,给四夫人扇扇风,吹吹刚才那股子暴躁之气,劝道:“姨母本日太急了些,九郎才六岁,恰是玩闹的年纪,如果一味地拘束着,反而没了少年志气。二公子本就比平常夫子更严苛些,九郎惊骇,不想去,也是情由所原。”
谢九郎这才翻开门,一把扑进了沈昭月的怀里:“我最讨厌二哥了。”
说罢,回身就走了。
忽而,屋里头的九郎大喊了一声:“考不上就考不上,爹也没考上,不也过得舒坦、高兴吗?”
“你先去吧,九郎早退了无妨,你如果迟了可不可。”谢长翎最重端方,天然不喜人早退。沈昭月拍了拍谢轻舟的胳膊,表示他放心,“我在这里就行。”
谢九郎躲在屋里,哇哇大哭,眼泪都要把屋子给淹了。“娘,你不疼我了!不疼我了!我好不幸啊!”
四夫人拿着竹鞭子,狠狠地抽着门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二哥既情愿给你开小灶,你就是累了、病了,都得去!”
谢九郎抽泣着想了一会儿,沈姐姐确切向来没有骗过他,他转过身,鼻涕都流到了嘴角边上,将门开了一道小缝:“真不消去二哥那儿?”
“咚咚——”
“嗯嗯。”谢轻舟刚才就想先走一步,可四夫人架式吓人,他又怕遭到连累责备,这才没动。幸而秀珠将沈昭月请了来,他朝着四夫人叨教了一声:“母亲,那我先去二哥那儿了?”
四夫人在谢府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只朝着大夫人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安排其各房的事项来,大夫人没捞着有油水的差事,直言讽刺四夫人贪墨,又说她四房商贾气味太重,连带着谢九郎都是从小偷奸耍滑,不得夫子喜好。
沈昭月一早被秀珠喊来劝架,原觉得四夫人从小宠着六郎,平常他哭闹着逃学,四夫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现在就非得逼他去上学了?
沈昭月了然,该当是怕谢长翎罚他,且她亦感觉谢长翎过分了,如何能让一个小孩子彻夜抄书?背不上来,那就渐渐背。一时的急于求成,只会拔苗滋长罢了。她悄声问了谢轻舟一句:“那姨母又是如何?”
谢九郎摇着头,带着哭腔道:“我不要去二哥那儿,我就不去。”
四夫人被气极了,眼眶含泪,指着那屋子就是破口痛骂:“跟你爹一样,没出息!若不是我费经心机得了老夫人的欢心,你和你爹都得去喝西北风!一个个的,满是些没本领的糟心玩意儿!”
“行行行,你且去。九郎如果不成器,我们都得靠着你。”四夫人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刚才喊得那两声,嗓子都疼。
“不去不去不去!我病了,我不去。我就是不去!”谢九郎连着去了三日的北书房,还连着被谢长翎留了三日的堂,不但白日里要苦读圣贤书,就连用过晚膳还得去写功课。谢九郎哭天喊地,本日一早就将本身锁在了屋子里,硬是装病不肯出门。
“是。不消去。”只要现将人哄出来,以后的事再另说。沈昭月心下转着小九九,面上倒是一脸的朴拙。
昨日,四夫人请了各房的夫人,来共同参议老夫人七十岁寿宴之事。想着本年府中无甚丧事,不如借此办得热烈一些,讨一番喜气。何如这话刚说出去,大夫人句句挑刺,甚么府中缺银子了,甚么家中郎君们太忙了,句句都在挑刺,用着激将法,想将这活揽到她手上去。
“你来得恰好,快帮着劝劝,昨日二哥让九郎背《三字经》,九郎背了两篇就忘了。二哥说他三岁就能熟记,让九郎返来抄上十遍,抄完了天然就会背了。”谢轻舟拉着沈昭月解释着启事,九郎才六岁的孩子,又不似谢长翎天生过目不忘,昨夜举着小胳膊抄书,抄得他手都要断了,都没抄完。“怕是现在连书都没抄完呢!”
拍门声响起,沈昭月借着屋内的光影,从门缝中看到谢九郎躲在了门后,她轻声勾引着:“九郎,是我。你娘已经归去啦,就我在。你给姐姐开门,姐姐带你去吃点心好不好?”
府学的夫子们曾不止一次向四夫人告状,让其好好管束九郎。但夫子们说是一回事,旁人说九郎不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