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早晨，罗什冷静地清算着。将书卷，多余的衣物，统统他以为能够变卖的东西清算出来，交给我。
罗什难掩绝望：“小王爷还是不肯见我？”
他不舍地抚摩着书卷，叹了口气：“再舍不得也顾不上了，性命可比书金贵很多。”
他苦笑：“艾晴，我自小家道优胜，在寺里也是供奉精美，养成了很多坏弊端。可我从现在开端，必须改去这些弊端。哀鸿吃甚么，我也吃甚么，凡是能省出钱的处所必须得省，我要与他们一同熬过这场灾荒。”
那天的赈灾，我们只能供应一顿粥。耶罗等人在临时架起的大锅前，托起麻袋将高梁倾倒入水中，这已是明天第二十锅了。看看破庙外眼巴巴等待的饥民，再看看已经倒空的麻袋，耶罗难堪：“师母，本日带来的粮又不敷了……”
我仓猝奔畴昔，大喊着他的名字。他转头，面色被冻得惨白，却强撑着对我笑了一下：“你如何来了？”
我难过地接过佛像：“等过了这场灾害，我必然帮你赎返来。”
看他僧袍半湿，鞋上都是污雪，已经将鞋面渗湿。仓猝将他冻僵了的手拿过放在嘴边呵气，痛心不已：“你莫非在这里等了一整天？”
罗什眼神暗淡了一下，又强撑起精力：“既然如此，罗什明日再来。”
“小王爷说了，不管法师站多久，他都不会晤你的。”
罗什踌躇了一下：“张大人，这……”
第二天，罗什去宫里求见吕纂，想请他开仓救济哀鸿。我试图劝止罗什，吕纂如许残暴的人怎能够被说动？乞助于他，只是自取其辱罢了。可罗什不肯试都没试就放弃，将赈灾之事交给我们，天一亮就去了宫里。现在已近傍晚，他还没返来。我心下担忧，就出来寻他。
张资叹口气：“法师，天气已晚，你先归去吧。”
张资喊住罗什，快步走近，从怀里取出个袋子递过来：“张某鄙人，这点钱请法师收下。”
“撑不了多久了。”
我看着内里望不到头的步队，感喟一声：“再多加点水吧。”
雄师走后，我还是在每天繁忙着。手脚平生第一次长出了冻疮，又疼又痒，擦姜片也无济于事。可这些都得空顾及，传来的凶信打击得我们一蹶不振。
我冲着他背影大喊：“那又能多撑几天？”
我用钥匙翻开库房门，与罗什一起走入。曾经堆得满满的两间库房，现在只剩下一个角落的存粮。
“还能撑多久？”
呆呆看着他拜别的背影，我有力地靠上门扇。
看着他视若珍宝的书卷，我吃惊：“罗什，这些书都是你的宝贝，你如何舍得？”
这对我们不谛于好天轰隆。落空了他的支撑，我们本身能撑到甚么时候？罗什和我求他也是无用。李暠只是满脸歉意地奉告我们，他也是迫不得已，食言是他的不对。如果我们有其他任何要求，只要他能办到，他必然会帮手。
我更是吃惊。他那么爱洁净，都到了洁癖的境地。连着很多天不换僧袍，怎能忍耐？
耶罗将一桶水插手，娉婷在旁搅动着，清汤寡水中只要淡薄得看不见的颗粒……
“我们还能够变卖产业。”他急仓促往屋外走，“我去清算变卖的东西。”
看着他刚毅如盘石的脸，再看看手里的书卷和佛像，想要说甚么，毕竟是不忍心说出口。
罗什，我们不管做甚么都没有效的。可我不忍心提早让你晓得这残暴的结局。我枉为将来之人，除了晓得一星半点的结局，甚么都有力窜改。
农历十仲春中旬，如我所知，粮食涨到每斗五百文，已达这段汗青期间的最高价。李暠沉着脸来找我们，说他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他统统的财产，诸如堆栈，酒家，药铺都没法再运营下去。能变卖的都已变卖，田租也因为佃农的逃亡底子收不到。他蒙受了积年从未有过的丧失。自家堆栈里剩下的那些余粮，也只能包管李氏族人安然度过这个寒冬。
他回身拜别，却因站得太久，脚步有些踉跄。我搀住他，在雪地里一瘸一拐地走着。
“涌入姑臧的流民数量每天都在增加，撤除被吕光征去兵戈的，城里总另有五六万孤寡老幼。每天已经尽量多掺水，但是，还是不敷分。”
我苦涩地点头：“我们的钱都是从龟兹带来的，每天坐吃山空，又没有支出来源。不管小弗给了多少钱，要施助这么多人也是杯水车薪。”
他的声音冻得有些颤栗：“吕纂不肯见我，我便不走……”
罗什惊奇：“耗损得这么快？”
宫门翻开，有人撑伞走了出来，那是吕家父子都非常信赖的中书监张资。此人无甚机谋与才气，倒是个情商很高的老好人，在朝堂中很有一席之地。
罗什仓猝迎上前：“张大人，如何样？”
“你不必再帮我每天浆洗衣物。这些天施粥施助，你也累坏了。”
他看向柜子上的三尊木雕佛像和一尊玉雕佛像，咬咬牙也取下塞给我：“佛祖必然会宽宥罗什的。”
“我们另有钱么？”
我撑着伞，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王宫。纷飞的大雪中，有个高瘦的身影撑着伞站在宫门外的雪地里，那是罗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