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名女子……本是顺带做戏罢了，她却仿佛早已熟谙我，毫不避讳地看着我，叫出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张熙？这人间真有跟我长相酷似之人么？心中嘲笑，传闻有些女子会用这一招来吸引男人重视。不知她看中了我甚么？待晓得我们的身份后，只怕又会跟先前一样，投入的是男成的度量吧。
我再喝一口酒，斜睨段业：“主张倒是有，可我为何要奉告你？”
“无事不登三宝殿，吕光怕是没安甚么美意罢？”我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笑着靠近段业，“想要征我们为他兵戈？”
有人从车里探出头来，二十来岁，儒雅端方，瞥见了我，大笑道：“本来是蒙逊贤弟啊，你怎能随便乱抢别人的东西？我可记得你之前不是如许的人呐。”
我明白他的意义，让身边人也待在原地，与段业一边闲谈一边走向一处山坡头。走得够远了，段业找了块草皮席地而坐，对我正色道：“你猜得没错，吕都督派段某前来讲服沮渠部全族归附。”
我笑了笑，向他挥手告别。霞光渐弱，最后一道金光笼在段业渐行渐远的车队上。我看向远方升起袅袅炊烟的大片帐篷，心中默念：母亲，我们很快便要分开这块世代保存的草原，去往更广漠的六合。那边，才是我建功立业的处所。
那伙人有些严峻，一人身穿汉人官服，大喊：“站住，来者何人？”
我的眼皮跳了跳，看向夕照余晖中的段业：“吕光能给我甚么好处？”
他被一语戳穿，苦笑道：“你呀，心机还是那么敏捷，甚么都瞒不过你。”
“我晓得你夙来胸有弘愿，决不是这般游猎喝酒，放荡不羁之人。你想想看，如果投奔吕都督，你便可凭本身的本领立下功业。到当时，你伯父和堂兄还能再束缚压抑你么？”
我盖上皮郛盖子，将酒囊甩在身后，慢悠悠拔了根草衔在嘴中：“本年夏季酷热，三个多月未下过一滴雨，卢水的河塘干枯大半。牲口无水可饮，只得宰杀近半。如此一来，过冬的食品便不敷了。沮渠部除非举族搬家，不然必捱不过这个夏季。”
我沉了沉脸，又规复嬉笑之色，看向天涯的万丈霞光：“咽不下又能如何？我手里没一兵一卒，连喝花酒的钱也得找伯父讨要，能起甚么事？”
他让统统侍从原地候命，固执我的手臂往火线走：“好久不见了，我们叙话旧。”
他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蒙逊，你父亲本是沮渠部族长，若不是他太早过世而你年纪幼小，也不会轮到你伯父罗仇继任族长。现在，下一任族长将是你堂兄男成，你甚么都不是。我就不信你咽得下这口气。”
听他携着伯父之手侃侃而谈：“吕某言出必行，承诺给你们的毫不会短了半分。那点粮食算甚么，只要助吕某击破梁熙，今后便齐截片上佳之地给你们自主好了。”
他被难住了：“这……”捅了捅我的胳膊，“蒙逊，你一贯足智多谋，必然有主张。”
段业欢畅得差点一跃而起：“太好了，吕都督从西域带返来的不但有财宝工匠，更有多量粮食！”
本来并非故地重游，而是当说客来了。我高低打量他那一身官服和仪仗，这家伙没甚么文韬武略，倒也混得不错，看来吕光颇重用他。
在吕光大营中，见到了这位当世枭雄。他在苻坚手上已是手握重兵的勇将，破西域时又留下了令人奖饰的战绩，可见到他本人，心底却有些绝望。虽有杀伐定夺的霸气，言谈举止间却贫乏沉稳与韬略。只怕，这是个自大勇力而胸无点墨的行伍之辈。
段业镇静地站起家来：“好，我马上去见你伯父。先告别了！”他刚迈出几步，又顿住脚，向我看来，“你放心，我毫不会说出这是你给我的动静。”
我将嘴里嚼烂的草根吐出，看向远方被霞光勾画出的连缀山峦，嘴角勾出一丝笑：“你只需奉告我伯父，吕光能以粮食让我一族人安然度过夏季，他必然会投奔吕光。”
他下了车，亲热挽住我的手臂：“现在吕都督从西域回师，特派我来见你伯父――沮渠部族长罗仇。”
他一本端庄地对我点头：“以是，我来这里，对你而言便是契机。”
统统如我所料，伯父留下族中妇孺老幼，带着大部分兵卒去为吕光卖力，我也随行。见到吕光之前，我调戏了一名在吕光营帐间偶然撞到的女子，胜利地让伯父再度为我皱起眉头。
伯父喜出望外，我却蹙了蹙眉。身为上位者，如许的承诺岂能乱给？而伯父竟然伸谢而非推让，更让我鄙夷。毕竟是目光短浅，如果今后吕光忏悔，岂不是埋下杀身之祸？
段业是汉人，家属为避战乱搬家到卢水，与沮渠部比邻而居。在临松我与他更有同窗之谊，友情一向不错。几年前他当兵做了文职，后随吕光去了西域，今后再无他的动静，不想本日又见面了。
我耸了耸肩：“段兄莫非不知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封的官职再大，又怎比得过在卢水独占一方来得清闲安闲？”
我细心打量那人，欣喜地跳上马：“是段业老兄？哈哈，多年不见，你不是跟着吕光雄师去了西域么？”
我拿出身后的皮郛，喝了一口酒，嗤笑道：“我伯父为何要归顺吕光？他是氐人，我们是匈奴人，又分歧族。你没传闻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现在吕都督恰是用人之际，如果你伯父肯来归附，高官厚禄必然少不了。”
我嘻嘻笑着，打量这队车马：“这几匹马倒是不错。”我冲车内喊，“喂，车里的，马留下，人滚蛋。”
伯父和族中耆老们在营帐中筹议时，总以各种来由支开我。他不晓得，我有本身的眼睛与判定力，无需插手他那些族中集会，也能晓得现在困扰他的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