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思执火把上前，两眼红肿如桃，蕉萃寥落。深呼吸多次，终将火把靠近木架上覆着的干草。干草收回噼噼啪啪的声音，火光冲起，小弗在跃动的火光中似又有了活力。
我堕入深思，云台垂垂腐败，凝睇着他渐渐暴露笑容。回身翻开车帘，钻入马车中。回身对着他摆手，极力说出轻巧的语气：“归去吧。老端方，别看那道光。”
我将头扭开，果断不肯听他说下去：“你已再度受了戒，与我再也不是伉俪，有甚么资格要求我！”
三十二岁的帅大叔为我盖上红盖头，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今后就不能抱你了，嫂子……”
看着两人踯躅的背影消逝在火线山路的拐角处，我取出头罩手套，却怔怔地瞻仰天空，看着宝蓝色的天垂垂转成暗蓝，再也看不见蓝得如此通透的天空了。该走了，我按下一分钟倒计时。熟谙的腾空感再度袭来，我与这当代天下完整道别。统统恩恩仇怨，悲欢聚散，今后烟消云散，只留下光阴静好的记念与眷恋……
幽深的瞳人如远山晨雾，他必定地点了点头：“菩萨会再回人间。”
二十二岁的酷帅小伙在舞台边将我抱个满怀，喜极而泣：“艾晴，终究找到你了！”
他怔住，眼里飘过一丝伤痛，神采顿时暗淡下来。我认识到本身语气太重，微叹口气，将口气放软：“我不是一小我，我有小什。等小什长大，我就再无牵挂了。”
他眼里明灭着刺目标光：“艾晴，你何必这么傻！”
太多太多的影象一下子全涌入脑中，时候不再活动，日夜不再变迁，唯有旧事重堆叠叠，融入想你的每一刻。心碎成了无数片，每一片皆是你的笑容。即便回到当代能再见到傅尘，可他连面孔肤色都已不再一样，更没法与我共享这些刻骨的影象。从而后，只余记念与眷恋，唯愿我的灵魂与你在梦中相见……
蒙逊对峙要送我走，我拗不过，只能随他了。将马车停到山的另一侧，确保不会有人直视到粒子场构成的光束，我背上包，由罗什伴我到马车边。
十二岁的别扭正太撇着嘴说：“你喜好看，今后我学会了跳给你看好了。”
他点了点头，与我对望最后一眼。他的僧袍被风鼓起，高瘦的身影寥寂孤清。这一次，真的是存亡相隔，断绝了尘凡拘束。但是，与他一样，我不悔……
我深吸一口气，持续问道：“菩萨修成后，还会再回人间么？”
我也该走了。
他冷静点头。
经文跟着罗什沙哑降落的嗓音喃喃念出，与燃烧升腾的烟雾一起穿透了林子，穿过层层白云，超出沧海桑田，直到亘古恒远，那定格的永久浅笑。溪水缓缓流淌，流淌出被光阴沉淀了好久的缠绵回想。一格格画面如同电影，在面前一幕幕回放……
“罗什！”我厉声打断他，“我这平生，除了你，毫不会再有别的男人……”
菩萨是梵语‘菩提萨埵’的简称，意为觉有情。菩萨可以是浅显人修行而来。当一个浅显人憬悟到了众生的痛苦，怜悯众生的痛苦，进而发心要挽救众生的痛苦，这就是菩萨。罗什，便是菩萨。
我哭得肝肠寸断，痛彻心腑。一旁的罗什想要搀扶我，却被我退开几步回绝了。他与我的情缘已了，我不能再让他有逾规的行动。蒙逊想上前，我也还是退开。拜别期近，不该再留任何未了的豪情在此，我已与这个天下再无缘分……
清澈高远的浅灰眸子微微一亮，降落的声音稳稳响起：“‘菩提’是觉，‘萨埵’是有情，菩萨是憬悟了的有恋人。人统统的，菩萨俱有。”
我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倒是硬忍着不让它落下来，问道：“罗什，佛家讲六道循环，人间众生无不在循环当中。只要菩萨、阿罗汉才气跳出三界，不入循环。是么？”
“艾晴，听我说……”他悠长地看着我，尽力深吸一口气，说得吞吞吐吐，“你只要三十二岁，一小我带着小什太辛苦。如果……如果……碰到合意的男人，只要他能对你好，对小什好，你无妨……”
五十岁的老男人抱着我转圈，大笑着：“艾晴，你胖了！”
“可你还那么年青，还稀有十年的路要走。我们再无能够相见，你如何熬下去——”
我望进他如渊通俗的双眸，声音发颤：“那菩萨会有情么？”
求思头上扎着白布条，度量骨灰盒与我们道别。龟兹使团丧失了绝大部分的人，都化成骨灰由活着的人带回故里。蒙逊情愿带求思一起走，慎重发誓他会护送求思安然走出河西走廊。有蒙逊的庇护，我总算放心了。
蒙逊向我看过来，幽黑的眸子里闪着莹莹泪光。我对他笑着挥手道别，他想笑，却始终没笑出来。
罗什双手合十，喃喃念诵，那是他译出的《心经》：“观世音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时，照见五阴空，度统统苦厄。舍利弗！色空故无恼坏相，受空故无受相，想空故无知相，行空故无作相，识空故无觉相。何故故？舍利弗！非色异空，非空异色；色便是空，空便是色。受、想、行、识，亦如是。舍利弗，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空法，非畴昔、非将来、非现在。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认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萨依般若波罗蜜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可骇，离统统倒置胡想忧?，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注：《心经》稀有个译文版本，现在传播最广的是玄奘的版本，但玄奘版与罗什版非常靠近。那句闻名的“色便是空，空便是色”是罗什译出的）
落日将天涯的层层云朵染出金色表面，天涯的亮色在渐渐转暗。温和的光芒下，他垂垂挺直有些佝偻的身子，走到蒙逊身边，对他悄悄说一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