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第二章罪不容诛(二)

此时,便见道袍一扬,纪凤鸣手持折扇,在世人谛视下,率先走到慕紫轩面前。

“既是如此,那这一掌,佛爷便替众豪杰而出!”话音方落,便见一道掌气从往生塔顶恢弘而出,直取慕紫轩丹田,薄弱澎湃一掌,恰是要废去他毕生修为。

这是钉穿百穴之刑,黑钉的名为“业力钉”,乃有罪业所化,无形无质,钉于体内穴位,能可废去各处要穴,断绝行气走脉的能够,并且若不用心忏悔,复兴恶端,钉在体内的业力还将反噬,让受刑者苦不堪言。

有了在云霄之上俯瞰大地的体验,如何再忍耐再泥泞中爬走?只此一项科罚,便称得上严格,但与之比拟,永镇沉湎心狱更是可骇。

金钩铄方才确切因施虐有些上头,在场妙手浩繁,亦都能看出方才那一钉,金钩铄是用心下了狠手,但他此时仍辩白道:“我只是吓他一吓,自有分寸。”

应飞扬眼神瞥向慕紫轩血肉恍惚的肩头,表示道:“对着穴位钉都对不准,你的分寸,值得信赖吗?”

一场闹剧演罢,以后也再无人像金钩铄这般过火,一锤一锤,一钉一钉,百钉穿穴之刑终究结束,而慕紫轩早已昏死畴昔。

慕紫轩的头颅被绕颈锁链拉扯的被迫抬起,却见这短短半晌,他的双鬓竟已因修为尽废,气血亏损而染上霜色,寂然式微的惨状,与先前意气风发的正天盟主判若两人,而此时他虽气味微小,仍艰巨道:“罪者……愿承此报……”

随即应飞扬屈指一弹,手中长钉如离弦之箭,直没入慕紫轩肩井穴,慕紫轩还是痛得低嘶,却有一种摆脱之感。

“牲口,你让我徒儿死不得安啊!”老者闻言,捡起锤子高高举起,欲砸慕紫轩天灵,可终究还是垂动手,换做一口浓痰吐在了慕紫轩脸上,拿起钉子,钉在慕紫轩另一处穴位。

便见忿怒明王、威武明王两大明王从人群中上前,各化出青面獠牙,怒发燃火的高大明国法相,明王本就负有刑罪判恶之责,此时两位明王举手一挥,数股佛链从掌中脱出,锁住慕紫轩的四肢,脖颈,腰腹,将他拉伸成上身后仰,双膝跪地的痛苦形状。

见掌气来临,慕紫轩挺直上身,安然受此一掌,便闻其闷哼一声,跪地的双膝在阶上犁出两道深沟,拖行十数丈,才寂然倒地,却又挣扎着爬起。但见慕紫轩面色蜡黄,汗如雨下,仍强撑着膝行向前道:“请圣佛再赞第二掌。”

应飞扬不睬会金钩铄的震惊,只反问道:“你想做甚么?明知他牵系天书,圣佛尊尚要作保,你却想当众杀他,看来是想再开天书之争了,说,你是受了谁的教唆?北龙天?还是帝凌天?”

“不必谢我。”应飞扬侧过身子,不受他的感激,冷冷道:“他若因为其他门人被你害死而寻仇,我只会置之不睬,但若只因我杀了他儿子,而牵怒到你……哼,我惹得仇怨,还不需你替我承担。”

随后,人群中一人接一人,轮番接过锤子,将业力钉钉入慕紫轩身上各处穴位,如不足怒未消,便又扇他个耳光,吐他一口唾沫。

那青年咬牙切齿,拿起锤子和钉子,一锤一锤将钉子砸入慕紫轩肩上穴位,边敲边道:“爹,不孝子给你报仇了!”

最后纷繁表示:“圣佛尊都这么说了,我等也非不识大抵之辈,只能便宜这杂碎了!”

但挥锤之际,钉尖又方向慕紫轩脖颈!

说罢,与应飞扬互道了声别,便纵身远去。

却在此时,乍闻锐声作响,一道剑气破空而至,金钩铄手中的钉锤皆被击落,人亦被剑气震退数步。

“是……”

可即使将钉子一寸寸钉入仇敌体内,想到慕紫轩仍然活着,而他父亲却难再复活,这算哪门子报仇?那青年想到此处,不觉垂下泪来,锤子“咣当”落地,一巴掌抽在慕紫轩脸上,掩面奔入人群。

巍峨梵刹下,两道曾经并世的身影,现在一个已坠落灰尘。慕紫轩即使了局惨痛,但将他逼至此等了局的纪凤鸣又何曾甘心?只要晨光无言,映照着都曾是少年的两人。但过往幼年浮滑的光阴,终是跟着分袂的身影,渐行渐远……

罪罚一出,世人一片哗然,要晓得凡是修行者,哪怕修为再低,自气海凝集第一缕真气起,便预示着他们已经超凡脱俗,更遑论慕紫轩在天下修行者中,也是能立于鳌首的那批人。破气海,废百穴,便即是毁去慕紫轩一身修为,让他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到灰尘当中。

有的说内里甚么都没有,无光、无声、无人、乃至没偶然候,有的只是一片死寂的暗中和永久的孤寂。

应飞扬连续串抢白,给金钩铄带了扣上一顶大帽子,金钩铄如何敢和北龙天、帝凌天扯上干系,忙怒喝道:“一派胡言,谁要杀他了!”

慕紫轩吃力抬了抬眼皮,看清来着面庞,又将双目垂下,不肯直视曾经的好友,只带着愧色道:“抱愧……”

任谁都看得出,金钩铄是要让慕紫轩接受更大的痛苦,而金钩铄一脸阴鹜的对慕紫轩小声道:“慕盟主,你之前替应飞扬那小贼出头,让我没法为儿子报仇时,可想到会有落我手上的一天?”

明显半年前,他才与应飞扬交过手,可怎短短半年时候,面前之人竟又进境如此?莫非应飞扬这类人,真的是用饭喝水的工夫都能变强吗?

而此时,圣佛尊声音又道:“在场众派,皆受你捉弄叛变,这钉穿百穴之刑,合该由他们实施,你可甘心?”

他们未推测,伤痕累累慕紫轩仅是残存的真气,也有如此能力,不由悄悄后怕,若慕紫轩不是乖乖认罪,而是不堪受辱,用这真气做病笃一击,他们谁能抵挡得了?

圣佛尊虽不肯冤冤相报,但也只嗔心如大水猛兽,堵不如疏,在场很多民气抱恨恨,想定慕紫轩极刑。只是慕紫轩的性命触及天书,而被圣佛尊保下。但不免有民气中积怨,总需给他们留一个略宣泄仇恨的出口,以是才会有此发起。

“报歉不必,你我之间恩仇,不是一句报歉便能揭过的……”纪凤鸣亦侧过目光,没有居高临下的看他,也不取锤子,折扇一引,一枚业力钉便悬浮在了折扇顶端,“这第一钉由我钉下,我清楚能够性迷茫,但我仍然但愿,此次的你是诚恳改过。更但愿本日一别,你我今后彼苍鬼域,再不相见,不然,非论代价如何,杀你之人,必定是我!”

“金楼主既对不准穴位,我已代庖,还请你归去练练准头。”应飞扬说着,又挂出一抹讽刺笑意,道:“实在,金楼主没需求因贵公子的事情记恨我,要晓得,你若其他时候也老是‘对不准’,或许也会有别人替你代庖……”

又一老者出来,道:“我阴阳门高低听你号令,为抗击六道恶灭,四死七残,徒儿他们觉得是为了保护六合正道捐躯,但实在,门诽谤亡,只是你对六道恶灭的回礼,是也不是?”

而这场科罚,自始至终,都被往生塔内的两双眼睛谛视……

应飞扬二十加冠之日,曾当这金钩铄的面,杀了他那奸辱女子的儿子,而当时慕紫轩作为公证,挑选了站在应飞扬这边,想到儿子死在面前的惨状,金钩铄血冲脑门,再度咬牙切齿的将钉子从慕紫轩骨缝中拔出,锤子高低垂起道:“慕盟主,这一次我尽量不偏!”

有的说内里直通阿鼻天国,内里罪徒受刀林剑雨,油炸炮烙,在循环的死去活来中了偿着罪孽。

而纪凤鸣亦不再看他,折扇一收,背身拜别。

语罢,纪凤鸣闭上双目,手中折扇挥动,业力钉直没入慕紫轩的檀中穴,化作一团无形黑气,废去此处穴位,慕紫轩再度痛苦的闷哼一声。

应飞扬说罢,亦一挥袖退回人群当中。

有的说内里是一片毫无六合灵气的死地,暗河与岩浆交叉,犯人们在内里自生自灭,为了水源和腐肉旷日不休的争斗着。

“你!”金钩铄愣了愣,明白过来应飞扬的话意,立时涨得满脸通红,而金钩铄父子一贯飞扬放肆,在场亦很多人喜见他吃瘪,起哄似的大笑起来。

锐金锋楼虽不及十大派门阵容显赫,但也是雄踞一方的权势,远非小门小派可比,而他金钩铄也称得上妙手。但是……为甚么,他的手腕现在还在发麻?

“应飞扬,你想做甚么,包庇罪徒吗?”金钩铄喝骂道,只是有些色厉内荏。

而随后,一名小沙弥手捧着一个锤子和一排黑钉上前。

但非论说法如何,共鸣只要一个,沉湎心狱对罪者来讲,是不见天日,生不如死的绝狱!

待纪凤鸣走远,应飞扬轻叹一声,他晓得纪凤鸣还是念及曾颠末命的友情,不忍见慕紫轩在此遭刑受辱,才找借口先行拜别。

可在场世人仍惊摄于慕紫轩方才发作的修为,心中后怕不已,竟一时迟疑,无人上前。

又听圣佛尊宏亮声音传出世人耳中,道:“阿弥陀佛,此子虽罪大恶极,但牵涉天书,只得以囚代杀,佛爷以此身作保,只要佛爷此身尚在,他便绝无重见天日之机,不知诸位豪杰对此讯断能够接管?”

气钉穿穴当然痛苦,但精力上的热诚亦是培植,想那慕紫轩生来便是天骄人首,何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过这等摧辱?但任人如何殴打唾骂,慕紫轩只逆来顺受,垂首告忏,不做涓滴抵挡。

金钩铄挥着锤,钉头倒是一滑,这一钉没钉在穴位上,而是击在了肩胛骨上,直钉得慕紫轩肩骨破裂,血流如注。

应飞扬一剑击退他,虽有出其不料的身分在,但确切令他感遭到难以言喻压力。若那一剑不是冲着他手腕,而是冲着咽喉关键而来,他真的能反应过来吗?

慕紫轩听闻,面色也又惨白了几分,他嘴唇颤了颤,最后叩首道:“罪者甘心!”

不知过了多久,不记得过了几人,此时,在慕紫轩面前的是一名长脸黑髯的中年人,这报酬锐金锋楼的楼主金钩铄,他正挥动锤子,钉着慕紫轩的肩井穴,“哎呀,这一钉又钉偏了,不美意义。”

只晓得被送入内里的暴徒,再没有一个出来的,连带着押送罪人进入狱中的僧侣,进过一次沉湎心狱以后,也几近没人情愿进第二次。僧侣们对内里所见讳莫如深,即便功德者费经心机撬开他们嘴巴,他们答复也都分歧。

而一旦有纪凤鸣起了头,立时又有人紧随厥后,一名青年上前道:“司露台建立时,我父开阳门丘阳泰美意上门道贺,却因六道攻击一去不回,现在想来,他是卷入你和六道的诡计而死!”

慕紫轩惨淡道:“没错,那日六道来袭,便是要让正天盟的建立更顺理成章,丘门主,只是此中的一个捐躯者……”

应飞扬冷道:“你当在场这么多眼睛,都看不出短长吗?你那一钉下去,洞穿了脖颈,他岂有的活?”

“多谢……”慕紫轩衰弱的伸谢声传来。

世人闻言,又是交头接耳,群情纷繁,圣佛尊职位之高,名誉之隆几近无人可敌,他为大局开口作保,一些本来叫唤着要杀慕紫轩的派门,也不好再对峙。

纪凤鸣面无波澜,只走到应飞扬身边时,对应飞扬道:“小弟,前日那阵地动来得莫名,我思疑与昆仑山有关,此处既已灰尘落定,我需尽快折返青城山,找师尊确认环境,便不相陪了。”

饶是慕紫轩早已痛苦到麻痹,这一记仍令他收回低声嗟叹。金钩铄已不止一次钉偏,而是足足四次,慕紫轩的右肩肩骨在他这几次的锤砸钉夯下,已无一根整骨,无一块块好肉。

那人矗立如剑,气机凛然,恰是应飞扬。

破裂的真气化作气流爆旋残虐,周遭十丈尽遭涉及,山石草木尽被碾为齑粉,周遭一众派门被震得安身不稳,先前还在挖苦慕紫轩的世人,此时更是各个面如土色!

但惜才归惜才,圣佛尊功力却再提三分,便见往生塔顶梵雨天降,流霞交叉,汇做惊天第二掌,再击慕紫轩。

下一瞬,慕紫轩丹田再度受掌,便闻他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惨嚎,凝照本色的紫薇真气被击得向身后散逸而出,仿佛点点星煌,随后轰然一声巨响,如碎星斗,天崩地裂的震惊间,慕紫轩平生修为――尽数被废!

金钩铄气得咬牙切齿,却又理亏在前,力屈于后,没法当众发作,只得瞪眼应飞扬一眼,灰溜溜的下了场。

可骇,源于未知。统统人都知的是,沉湎心狱是囚禁修行者的绝地,它就在佛心禅院正下方,自佛心禅院设立以来,已有无数暴徒被关押在内。但狱中有甚么,没几人说得清楚。

而一道人影,呈现在了他方才立品之处,信手接过从节制坠下的钉子和锤子。

幸亏跟着尘沙落尽,慕紫轩身躯也仿佛轻尘普通,飘然有力的向后仰倒,任他修为再高,而后,也只是连凡夫俗子都不如的废人了。但属于他的科罚仍未结束。

“阿弥陀佛,一步踏差,步步沉湎,可惜了施主这身修为。”圣佛尊再叹佛号,口中已带着惜才之意,他恐慕紫轩伤重之躯,被他一掌击毙,以是方才出掌之时已有留手。却不料慕紫轩根底踏实,竟犹在他料想之上,留力太多,这一掌竟未能击破慕紫轩的气海。而这等修为成就,竟未能用于正路,更令圣佛尊由衷感喟。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