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仰着脖子看他,却没闻声他前面说些甚么,抬手摇摆了一下他蹲着枝桠,嗤道:“你懂甚么,食色性也,贤人都这么说,何况你我一介凡人乎?”

上官皓月手中把玩着一截柏枝,无语地远眺神台。明显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无一不精,却活得像个女地痞,小酒鬼。天下间再找不出如许一个女子,随心而活萧洒尽情,也再找不出如许一个女子,沧桑得如一株老树,枝叶蓠蓠,覆住的是无数光阴描画成的年轮。

再一挥手,不知那边竟起乐声。模糊丝竹有如清泉过山涧,又似鸟鸣满深谷,令人烦忧顿去,尘心忽远,如置身三清之境。此乐声竟有净化民气之妙用,操琴之手不知是多么工致。

说话间广场中已燃起无数堆篝火,歌舞乍起,远不是苏浅设想中的跳大神般的歌舞,带着些民族的色采,却又不满是,只感觉歌婉转舞曼妙,似入了歌肆舞苑,有种旖旎的味道。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我占了此中一样啊。”苏浅水眸调皮一眨,萌意顿生。

苏浅向上翻了个白眼,“还扳连到你师兄挨批了。世人眼中你师兄但是礼节大师,的确就奉为天上神祗了,即便日日和我出双入对同眠共枕也无毛病世人对他的敬慕,你拿我和他放在一起说,忒高看我了。”

模糊闻声有人唱道:“轻云蔽月兮邈邈,月出轻云兮皎皎,共明月兮关山路遥,盼团聚兮梦魂苦劳。”领唱的男人声音空灵漂渺中略带沧桑,一出声便扣住民气弦,将人带入伤感的意境中。歌声飘来的方向似极远,飘漂渺渺。苏浅顿在原处听得一时出神,歌声断了很久仍然未回神。

苏浅眼睛亮了亮,明眸傲视寻觅神赐酒搁在了那里。偌大的广场上,除了人头还是人头,酒一滴也未瞥见。敞亮的眸子染上些猜疑。上官皓月居高临下看着她道:“还在地下埋着未启出来呢,就在神台左面那根轩辕石柱下,约莫一会儿就会启出来了。”笑了一声,持续道:“酒色财气你倒是占得全。好歹你也喜好点女孩子喜好的东西,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甚么的。”

西月人仿佛对这位女神的信奉非常坚毅。千百年来,江山数度易主,皇姓换过一回又一回,连货币笔墨都几度退化,唯独这项祭神典没有被光阴洗淡过。哪怕在最动乱的战役年代,祭神典也没间断过。强大的人们在无情的战役面前,总希冀着这位曾保护着这片大陆的女神能返来持续扶助强大,化解无尽头的交战,保护这片大陆。

三人齐齐一笑,抢着答话的倒是徐银,许是要报被小罗小卓二人拆穿身份的仇,道:“何止是熟谙!的确熟的不能再熟。他就是我们修罗十三中最道貌岸然的一个,叫钟云,最喜好冒充祭司甚么的,精于玄学道学梵学,实际上就是个有文明的神棍。阿谁操琴的,定然是凤七姐姐,听这琴声,约莫还在十里以外呢。凤七姐姐来了,想必戚苍哥哥也来了。哇,今晚热烈了哎。”

徐银仿佛和凤七戚苍二人尤其靠近,话里话外都是对二人的倾慕和依靠,苏浅话音落,别人影已消逝在人海。

“他就是个金玉其外的,世人都被他的表面利诱了。”上官皓月不屑道。

上官皓月拍拍她的肩,笑得有些不明意味:“走了,再晚了酒要被抢光了。”话落,身姿萧洒地穿过载歌载舞的人群往巨大的酒缸走去。

上官皓月一头如瀑似缎的墨发以一根墨玉簪子攒着,整齐顺滑铺在白衣胜雪的身后,鬓边天然垂下两缕,于超脱中见随性,随性中见出尘。看得人呆的呆傻的傻,恨不能自此跟随身后甘做牛马。苏浅头上一样也是一根墨玉簪子,但头发长度连挽个髻都是勉强而为,加上技术有限,一圈碎发围在包子似的发髻四周,走路雀跃间发丝轻舞,一刻不得闲。幸亏她另有一张倾倒众生的脸,为她拉回很多分数。高挑肥胖的身材包裹在墨云锦袍下,益显得清癯如竹,此时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调皮少年,无拘无束,倒当得萧洒二字。

苏浅还在远眺神台上的少年祭司,声音飘摇:“阿谁少年祭司,你们认不熟谙?”

苏浅的认识里,祭司皆是一张长年不见阳光的惨白神采,眼神锋利而通俗,颌下一缕长须,手持拂尘,身着八卦道袍,总装出一副飘飘然若半仙神叨叨似道爷的模样。如许的一名美少年,完整颠覆了苏浅心中对祭司们的认知,或者该说是成见。小声对上官皓月和墨翼道:“公然没来错。这小祭司的确就是个妖孽啊。”

神台上的少年祭司已然颂完祷辞,正双手挽出数个印伽,印伽落在轩辕石柱上,似是开启了甚么构造,石柱下的大地回声裂开,托出一个巨大的玄色酒坛。少年祭司如玉的双手一挥,坛上蜡封被内力震碎,化作细尘随掌风飘散。

罗小三噗嗤一笑,“三位公子,大典已毕,下来跳舞喝酒吧。”

罗小三卓覃徐银从地上站起家,立于树下,抬眸看着树上,只见树上三人一个蹲得比一个高,最上面是苏浅,跟着是上官皓月,最上面是墨翼,三人的姿式如出一辙,仿佛栖息树枝的--大鸡,呃,不,大鸟。大鸟。

苏浅唏嘘了一声,“你这句说对了,我也是被他利诱了,并且还迷得五迷三道的。”目光回到神台上矗立如松似柏的少年祭司身上,如看一朵花,一件希世奇宝普通,边看边批评道:“这祭神典真是闷死人了,没甚么看头。唯有阿谁少年还值得一看。喂,阿皓,你说这少年是甚么背景啊?长成如许,这气质,种类必定错不了,必定是世家子吧。啧啧,才学也了不起,这比梵文还晦涩难懂的祷词他竟然能信口拈来。恋慕妒忌恨啊。”

几人来时祭典已开端多时,偌大的广场跪满了心胸虔诚的人们。罗小三卓覃徐银在人群后亦虔诚地跪了下去。苏浅和上官皓月墨翼三人因不存在这个信奉,又不想让人感觉对神祗不尊,故隐在了树上。高台之上玄衣的祭司帮手持香供朗读祭词。几人虽离得远,但因目力极好,玄衣祭司的容颜尽收眼底。

上官皓月蹲在她头顶上的枝桠上,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低低道:“师兄如何放心一走这么多天的。你如许的,唉,独一个色字可表。”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似自言自语般道:“这个算甚么,我见过比这个还妖孽的。”

不过是一个武功成就颇高的少年,看在浅显人们眼中,倒是神乎其技,仿若法力高深的神祗普通。皆惶恐膜拜下去。

苏浅水眸眯了眯。不明意味的情感不过一闪即逝,眼角挑出抹笑意,道:“是吗?小银你去找他们过来一见吧。”轻身一跳,落在树下,拂了拂粘在身上的柏叶,眸间的笑意在火光的晖映下愈发明媚,晃得人面前一道炫光。

满城的人仿佛都堆积在了城中宽广的广场上。所谓广场,是当局特地划出来的一块面积相称大的园地,专供每年的祭神活动。平时有专人保护。广场四周栽种着青松翠柏,皆是逾百年乃至几百年的老树,在夏季里犹翠绿矗立,身姿凛然若崇高不成侵犯。做祭神典的时候这里是最寂静厉穆之地,常日里这里绝当得起旅游度假休闲约会之圣地,特别是爱情中的男女约会,壮硕的古树绝对是最好的掩体。

竟是位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若刀削斧刻般的一张脸虽仍稚气未脱,却模糊有令人只可俯视的严肃。

苏浅点头轻笑了一声,眸光扫视一圈见罗小三卓覃已不见了踪迹,墨翼更是不知去处,想来是好酒之人奔酒而去了。追上他的脚步,边走边道:“甚么祭神典,不晓得的还觉得这是月老会呢。”

树下虔诚而跪的罗小三目光往树上瞥,笑道:“大典完了会有篝火舞,阿谁很都雅,另有神赐酒喝,比我们今晚喝的那种酒还要烈上几分。”

酒香清冽刹时覆盖半城,虽非绝世上品,但醇度之高,确然是人间少见。少年祭司手持一碗符水,缓缓倾入巨大酒坛。

枝桠闲逛,上官皓月被晃了个趔趄,忙稳住身形,笑道:“贤人说的礼节品德你和师兄都不通,倒是这句都通了。”

彻夜似有天神眷顾,无一丝风。无数火把环绕广场,烧得畅旺。将偌大的场子照得亮如白天。十丈高的神台,两排长明莲花灯沿九十九阶木阶从阶底一向燃到神台顶,蜿蜒若两条游龙,龙尾在地,龙头似在天,双龙伏在巨石雕镂成的女神脚底,宝相寂静的女神满目悲悯俯瞰众生,不管身姿还是容颜,都美到无可抉剔。这是千古以来,人类心目中胡想出的神祗的形象,是至美与至善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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