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堂堂皇子府庶妃与一个来源不明,不干不净的女人让道,不说盛都城里从无此事,便是中原处所,也没听哪户家里有这般不入流的端方在。斜眼看张氏那没出息的模样,万靖雯气得恨不能拽着她头发叫她好好醒醒神,认清了自个儿身份才好。有如许的人一处站着,无端就叫她跟着丢人,气势也弱了去。

这会儿,他竟是连个北地贱人也能收用。若非没了慕氏那妖女伴着,宗政霖便规复了赋性,对女人,不过余暇时放在身边玩玩就罢?

眼中充满忧愁,不但为慕氏,也为自个儿将来日子生出些担忧。

“殿下,药冷了但是要凉胃的。”张嘴便是含沙射影。

不再瞧她那阴霾眼神,左手端着药碗,右手拐轻巧一撞,便把人向一旁拨弄开去,迈着步子便到了宗政霖榻前。自个儿搬了锦凳坐下,竟是连殿下意义也未过问,就这么拿了汤勺,在碗沿上碰了碰。

得了殿下应允,方才恭敬退到一侧,待她二人出来营帐,放下幕帘,吃紧给身后保护打个眼色。瑶主子但是特地叮咛,比及这二位进了门去,再给她捎信儿不迟。

“冷热得宜,恰是时候。”涂了月桂色丹寇的指尖捻着瓷勺,尾指高翘,看上去精贵得很。勺里淡黄色药汁跟着她行动微微晃了晃,那刺目标胭脂印记,看得张氏面色难堪。而被她推攘开去的万靖雯,则是强忍热诚,只盯着宗政霖一瞬不移。

上辈子阿谁昙花一现,被建安帝宠了快两年的懋嫔,便是如此这般坐在她宫中,借口品粥,与天子亲亲我我。当时她已是二品妃位,却被一个新入宫的三品妃嫔压在头上,这热诚,当着满宫里主子面前,万靖雯刻骨铭心,恨恨记了一辈子。

两人目光对视,对峙不过一瞬,便听这才出去的女人特地拉长腔调,一口杨州酥音,竟是不与她胶葛,直直唤了身后宗政霖说话。

张氏神采煞白,指尖捏着绢帕,无端就想起对她很有照拂的慕侧妃。先前还只是担忧,真正见着了人,才看清这女人恐怕在殿下跟前,比外间传闻更是对劲。

指尖还差一厘便能触及宗政霖外袍,却被身后一口吴侬软调的女人惊得顷刻回神。

张氏闻言想也未想,退步就让到一旁。只万氏盯着她,眸子里阴恻恻压着寒意。

万靖雯只觉周遭暮然就没了声响,额角突突直跳,仿佛平空有股刺痛,劈得她脑门似要炸裂开来。

寂静瞧了跟前女人两眼,被她眼中不满催促逗乐,六殿下缓缓伸手只接过药碗。

那女人步步近前,脚步冲着她二人直直过来。到了跟前,旁的话也不说,只高低垂着眉头,接过身后叶开递来的药碗,眼底挑衅闪现无疑。

张氏面色一变,本能昂首朝六殿下望去,却见方才还闭目养神的男人倏然睁眼,就这么直直瞅着对峙中的两人,凤目沉了沉。

不觉就伸手欲像宿世般替他拉拢衣衿,吓得一旁张氏瞧着她那不端方的行动,腿都有些发软站不住。她是万般也想不到的,平时诚恳本分如万氏,到了殿下跟前,胆量竟然如此之大。待会儿如果惹得殿下雷霆大怒,降了罪,但是连她也得跟着受罚。

宿世那懋嫔还只是倚着宗政霖不过递了个调羹,本日……这女人清楚就是成心当着她面与宗政霖调情,欲给她二人一个再是震惊不过的上马威来。

“如何,见了殿下现在精力不济,庶妃到此,也不先向妾刺探刺探,殿下现在景象如何?”

回身映入视线的,是一席杏白薄披风的女人。妆容精美,特别那眼线,眼尾高高挑起,底下一双桃花眼,端倪低垂。眉心点了花钿,额际缀着颗朱红色宝石。半边脸面掩了薄纱,透过纱巾,模糊见得绯红色唇瓣饱满圆润。脑后发髻高挽,斜插把玉扇流苏,与耳垂上莹亮清透的虎魄耳坠相映生辉。

“皇子府的端方,便是殿下跟前随便伸手?”

终究进得莫干岭驻地,万靖雯与张氏各自披了广大大氅,浑身掩得严实。自小轿中踏出,见得面前明黄色皇子营帐,心中冲动难言。

面前男人靠躺锦榻,膝上覆了毛毯,闭了眸子寂静抬手叫起。人看着比之前也未见肥胖,面庞似更加棱角清楚,超脱不减。背后墨发披垂,外袍襟口大敞,里间月红色里衣看得张氏极不安闲偏转了目光。而万靖雯,倒是神情恍忽,逗留在他胸口不觉就想起宿世这男人统统里衣,都是干清干净一色月白,如果染了脏污,他是碰也不碰的。曾多少时,她也靠在他胸口,被他宠幸过那么几月风景……

“妾见过殿下。”

当着两人跟前,先是放了药碗,再掀起面巾一角,俯身含了勺子试了试冷热,似是对劲点了头,才复又端起碗来,将清楚印了她艳红口脂的汤勺就这么直直送到宗政霖唇边。

不成能,如何能够!这景象……这叫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景象,如何能够这一世又叫她碰上,并且比之前更有甚之!

“药碗烫手。”宗政霖说罢另一手扶上她手腕,不偏不倚,双唇也恰好对准那唇印,就这么在三个女人谛视之下,盯着她面不改色服了汤药。

“殿下需得用药,费事两位侧身让让。”

可惜没等她对劲太久,面前一幕几乎让她绷不住颜面。

万氏居高临下瞥一眼那女人挺直的背脊,眼底尽是调侃。这般争宠把戏,宿世不知多少女人试过,能到手的,也不过那么一两个罢了。

若说慕氏是妖,浑身高低都带着勾人的气味,那这女人就是傲,傲得见了她就忍不住想唾她一脸。

胳膊肘被张氏悄悄碰了碰,万靖雯平复下心头激恨,深吸一口气,低垂着眸子,内心对宗政霖的怨怪更加深重。

“二位庶妃稍待。”叶开见她二人联袂而来,按着职责在门外拦了人先行出来通传。

若非他冷情薄幸,若非他宠幸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却向来未曾将那个真正放在心上,现在,怎会有她满脑筋痛苦了一辈子的影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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