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梁何人?不过元成帝新汲引发来一批年青将领。之前连疆场都未上过,仗着嘴皮子工夫短长,有些纸上谈兵的本事罢了。如此紧急位置,竟叫个豪门武夫趁机夺了去,宗政晖郁气郁结,肝火烧得极旺。

也难怪京中闺阁女子敬慕他家殿下者多矣。五殿下虽也姿容俊雅,可在主子爷跟前,却少了分慑人的神采。

只可惜这神采太是迫人,迄今为止,也就瑶主子一人受得住,还能在殿下跟前活蹦乱跳,乃至时不时偶有招惹一回。

战事得胜,盛京一片愁云惨雾。最是气恨难当,莫过于太子宗政晖。好轻易争夺来的大好机遇,竟被付东国阿谁不顶用的白白拱手让人。

“如何?”宗政霖另一手屈指导在案上,卫甄便知,这位是等得失了耐烦。

章和十五年十月,两军于莫干岭苦战九日。漠北出动雄师十一万不足,由骠骑将军拓跋弘领兵,终将大魏昆穆关攻破,获得两军交兵以来最大胜利。

卫甄得了宣召进得门来,便见两位殿下高坐上首。一人月白锦袍,一人玄色常服,各自坐在太师椅上神情迥然。五殿下捧着青花瓷盏,氤氲水雾后眸色温润,极有风仪。而他家主子爷倒是单手支肘,斜倚着靠背。微微闭合的凤目中,眸光通俗锋锐。

“依你之见,他此计能够行得通?”这话背后透出的涵义,已是元成帝附和了宗政涵之前一席话。对陈景梁如此行事并未见怪。如许一来,太子面色更是丢脸。

“传话畴昔,莫干岭那处,莫要耽搁。”

陈景梁自继任主帅之位,相较老将付东国之前绞尽脑汁欲求救兵,正面一战,这位年青将帅下达军令非常倔强。

抚额含笑出声,宗政霖撩起衣摆,缓缓站起家来。“她是定然不惧。”不过是他不舍扰她安宁。

未得殿下示下,卫甄禁不住抬眸望去……得,他家主子爷完整闭了眼眸,显见没将漠北那位征西将军放在眼里。

宗政涵作势沉吟半晌,低垂的眼眸中,恶毒乍放即收。“如果各方调配得力,或许另有一战之力。”

各方调派得力,粮草天然算在此中。底下站着的,个个都是人精。这会儿听八殿下如此回禀,话是在理,且说得堂堂正正。唯独这粮草……当真是耐人寻味。

“太子。就此事,你有何观点?”

位列文臣当中,户部尚书房庆林眼眸微抬。紧盯住立在勤政殿中心那人背影,不过半晌,收回目光恭敬点头。

见他额发尚带水汽,特地冲了凉,这会儿正闭目调息,宗政明放下茶盏,缓缓移开眼。“她一定就怕了。”

待得卫甄退下,宗政明独自添了茶水,眼瞅着身边那人默不出声,便知他是当真困乏。毕竟,连着三日彻夜议事,又来往军中两趟,心神体力耗损可见一斑。

西路军主帅,老将付东国被拓跋弘当胸一箭自顿时射下,副帅陈景梁临危受命,代替付东国领军之职,带领残存兵力退守锡城。

元成帝冷眼旁观,将底下人各自嘴脸看得清楚。待得上面人吵得够了,才淡淡发了话。

“不去后边儿歇着?”自他带着慕氏登门,这还是头一回,宗政明见他未曾完事儿就甩手走人。

盛都城内,凡是有些根底之人,无人不知,中军与东路粮草垂危已有好些光阴。这时候偏就提及调派一事……八殿下企图,莫非是指漠北战事若再得胜,最后得算在那两位头上?

洋洋对劲一番话下来,宗政晖自发言之有物,极是在理。可惜天子不过瞧他一眼,便冷着脸转了目光。

“父皇,陈景梁此人,能在此时力排众议,保存兵力退守锡城,且命令死守迟延敌军主力,该是孤注一掷,为中军和东路博得战机。西路既失,此战大魏若想反败为胜,必然得在另两路有所斩获。他既是指明迟延半月,儿臣预感,该是早有传信中军或东路。接下来,两军战事恐怕更减轻烈。”

盛京,早朝上一班朝臣,除了天子亲信,旁的尽皆分作两派,对陈景梁此人紧急关头,死守不出一事,吵嚷得面红耳赤。

“那头已遵循商定行事。只淳于嘉禾提出,但愿能早些接回他失散多年的家姐。”

被元成帝钦点回话,宗政晖瞬时来了精力。“父皇,儿臣觉得,那陈景梁实属沽名钓誉之辈,真本领全无。此人当此之际,面对漠北十五万雄师来袭,便是不向徽州锦州求援,也断不该闭门死守。更何况,此人好大喜功,竟敢命令以一军之力,迟延对方起码半月。”

“稍后不迟。”回城途中被人误认作宗政明,对付过死士刺杀,身上煞气未褪。这时回屋,徒惹她惊扰。

宗政霖此举何意,只稍一作想便能猜到。既是如此看重她,又何需在此事上小瞧了她?

此战过后,漠北人士气高涨,对锡城已是虎视眈眈。鉴于大魏中军疲软,东路雄师死战不退,折损过分,向漠北要地推动已是非常艰巨。漠北王再三衡量之下,终是准了拓跋弘请命,自祈合奉托调兵赶赴昆穆,目睹是要先拿下西路,再行个个击破。

如果太子爷晓得,陈景梁不但不是豪门出身,而是盛都城里百年世家,仅减色赫连世家一筹的陈氏嫡派族人,且在新州混乱之地练兵两年,实则宗政霖种植之人,恐怕得气恰当堂呕血。

“老八,你如何说?”太子过后,元成帝又点了宗政涵回话。这回世人俱是竖起耳朵,等看这位在皇上跟前正得宠的,又是如何个说法。

洛城,宗政明书房。

赫连章余光瞥见太子面庞涨红,心下不由感喟,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他怎就不想想,陈景梁军令当中,何故恰好就看重那十五日,且是死战不退,也要管束住漠北。

退守锡城,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得生生迟延住漠北十五万来犯雄师,起码半月。

读过暗报,慕夕瑶脑筋里闪现出宗政霖当日平铺在她眼皮子底下那张舆图。一手撑在围栏,凭栏远眺。极远处,阴云沉沉,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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