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熙吾神采有些难堪,“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你如果不想说,那便算了。”
兰溪目光一闪,天然笑盈盈应道,“那就求之不得了。”
算了?她可没想就这么算了。多日来,横亘在心底的委曲和肝火,一点点积累,到了本日,终是再也忍不住了,“那师兄本日又是做甚么来了?”
兰溪心机一转,干脆这张脸皮也不要了,实话实说便是,“先生相邀,按理说,不该一再推让。但说实在的,先生如果执意与我手谈一局,也不是不成,但只怕会让先生大失所望,那就不好了。”
“先生那里的话,能见得先生放开胸怀,于大夫而言,乃是大幸。只是先生长年体弱,切忌大喜大悲啊!”
兰溪的额角抽了两抽,心想,这位先生倒是个痴爱弈棋之道的,不然怎会三次见面,就有两次坐在棋盘边,还两次邀她下棋的?
耿熙吾却见她神采不好,神采一暗,道,“看你刚从内里返来,怕是累了,先去歇会儿吧!我也该走了。”
他本日怎的答得这般痛快?莫非因着这是无关紧急之事?兰溪扭头,神采有些庞大,愣愣看着他失了神。
“好一个棋逢敌手。你这小女人,倒甚是对我胃口,来日如果无事,倒可随时来与我解闷儿。”
“来得恰好,一人下棋未免无趣,我尚缺一棋友。上回聘请小女人不成,这回可赏光手谈一局?”宽袖一挥,现出桌上棋盘,吵嘴纵横,一局残棋已过半。
在叶君恒府上逗留了一会儿,待得于南星看完了诊,重新修整了药方,两人这才往兰府回转。
咳嗽了一回,叶君恒的神采又差了两分,但脸上却仍带了畅怀的笑容,“风趣!实是风趣!你这般揭了本身的短,我若还是要与你对局,反倒是自找罪受了。罢了!罢了!我这身子已是这般不争气,如果再被你气得吐了血,那还得了?”
“想必先生这般神通泛博之人,气度也必定堪比宰相,不会介怀小女子的不请自来吧?”
“小嘴用不着这般甜,鄙人不喜多舌,不会晤人就说正在家里斋戒抄经,太后都赞一声纯孝的兰五女人扮成了个小子,跑到我的别院来做客。”叶君恒病弱惨白的脸上带着一抹含笑。
竹林清幽,草屋雅静。窗前坐的人更好似阳春白雪普通,让人见之忘俗。见到变装后的兰溪,叶君恒非常愣了半晌,反应过来以后,倒是一笑道,“好好的小女人非要扮成个臭小子,倒是何必来哉?”
兰溪想着此人怕是甚么话也不会说了,那日在宫里不也一样么?不管她与赵屿是不是巧遇,他也未曾问过一句,怕是当真盘算了主张要成陌路了。这么一想,兰溪心中顿时一阵刺痛,她却又因着心中的高傲挺直了背脊,移开视野,不再看他,并迈开了步子,欲超出他进门去。
兰溪停下脚步,凤目半抬看他,“这是师兄在问师妹呢?”耿熙吾眉心一蹙,没能明白她这一问的意义,她便已没好气隧道,“天然是没干功德,师兄可要训上一回?”
兰溪倒是呵呵笑赞道,“本只是猜想,却不想果然是先生。打扮成如许,先生都还能认出,真是好眼力啊!”
兰五女人纯孝之名已在京中传开,要传闻倒不难,但两回见面,她从未奉告过名讳,他却已晓得她的身份,可不就是耳聪目明么?
一个从外回,一个从里出,兰溪本日因着本就是要假扮于南星的药童,以是就单独一人偷偷溜出来的,谁也没带。巧的是,耿熙吾也是单独一人。
兰溪凤目一闪,“本觉得先生是隐世之人,却不想先生坐于雅舍,却也知天下事,好通达的耳目。”
兰溪的神采便有些不安闲了,“也不是不会。只是教我下棋的师父曾说过,我棋艺不佳便也罢了,最要紧是这棋品臭不成闻,与我下棋,要能忍耐我不时悔棋,一起说到底,输了不认,不然下盘棋会气到吐血。”这是陆詹的原话,兰溪能照搬出来,也实是豁出去了。
固然没有探得甚么有效的讯息,但此行的目标已是达到了,兰溪还是很心对劲足了。
只是这邀约,兰溪倒是不会应的,只是上回偶遇尚可敷衍,今回本身奉上门儿来,却不是那么好结局的了。
才笑了几声,叶君恒便是岔了气,低声咳了起来。如许一来,双陆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快步上前,端茶、顺胸口做得极其顺畅天然,那边,于南星也赶紧快步上前,给叶君恒评脉。
到得马车在兰府二门处停下时,她笑容满面跃上马车,吓得于南星迭声叫着“慢些”,她倒是回过甚冲着他挥了挥手,表示她无事。于南星有些无法地摇了点头,继而叮咛车夫上路,马车踢踢哒哒又从兰府二门处驶离,兰溪这才笑呵呵回过甚来,哪知,一转头便见着门里立着一人,玄色衣裳冷酷面,双眸幽深如暗夜深海,她嘴角的笑容便有一瞬的生硬。
却那里晓得,耿熙吾是一时候看她本日的打扮看愣了神,目睹着她迈开了步子,神采有些不对,他这才忙清了清喉咙,道,“穿成如许是干甚么去了?”
叶君恒这才点了点头,转而望向于南星,道,“于大夫,抱愧了。忙着与小女人说话成心机,却怠慢了你。”
叶君恒一挑眉梢,“你不会下棋?”
叶君恒似是没推测兰溪会说出这么一席话,先是一愣,继而倒是哈哈大笑起来。那般狂放的姿势倒是与他病弱的模样极其不相称的。公然,才笑了几声,他身边那位叫“双陆”的孺子就一脸严峻地凑上前来,恰好想劝却又不敢劝的模样,纠结着在原处,就差没有团团转了。
叶君恒倒是摇了摇手,表示他无碍,幸亏,咳嗽了几声,他便也渐渐歇住了,双陆的神采这才和缓了些。
只是四目相对,一刹时,两人都俱是无言。
“这对弈本就要棋逢敌手才成心机呢。”
叶君恒点了点头,只是面上的笑容也随之淡了好些,将手伸出,“有劳于大夫了。”
耿熙吾倒是极其利落地答道,“我在福建走个同僚,给我寄了些时鲜的蜜橘,想着叔母怕是喜好,我本日恰好得空,便顺道送了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