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这般说着，可后牙槽却紧着，腮帮子都绷得很较着——憋着气呢。
“好，晓得了。”元戈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式，懒懒摆了摆手算是道别，说完打了个哈欠，唤道，“拾音……”
“我就是晓得。”小女人认当真真地点头，眼底带着几分和顺笑意，“因为……我和她，应当是同一类人。”
那不是温浅的眼神，那是元戈的。
“谁知，她竟与我大吵一架，说我不该瞒她，她说她做不了世家的长媳，也不肯蹚这趟浑水。不管我如何解释，说温家长辈亲厚兄妹敦睦，没有那些世家内宅的肮脏事，她却执意拜别，说世家长媳不过就是守着一口枯井望着井口外方寸间的天空罢了，无趣有趣，垂老迈矣……那次，她带走了卓卓。”
小女人巴掌大的脸，眼睛生得大，这般近间隔睁着眼看你的模样，带着几分促狭的含笑，乌黑的瞳孔里似有星光闪动，星光中，清楚地印着你的影……温裴寂直直撞进如许一双眸子里，那一刹时的无所遁形让他几近局促地避开了对方的视野，咳了咳，才道，“有甚么好说的，她有她想做的，我有我要做的，谁也不肯为了对方去姑息罢了。”
“哪一类人？”温裴寂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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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裴寂蓦地一噎，不管面前的是温浅还是元戈，他都实在没有做好同一个名义上的mm会商这类内室之事，因而伸手将她的脑袋推远了些，才面色难堪地轻嗤道，“小女人家家的，说这类事情也不害臊……当真是被宋闻渊给教坏了。”
饶是将文雅雕刻进了骨肉里的温裴寂，也在内心翻了个庞大的白眼，轻嗤道，“又不是小孩子吵架，还和好。”
他将茶杯里剩下的小半杯茶喝完，起家抖了抖下摆，起家垂眸看她，“说了这很多有的没的……富商那边我会去联络，定了时候派人告诉你。你从速去歇歇吧，这神采差的……不晓得的还觉得受伤中毒的是你呢，方才进门时我瞧着宋闻渊的神采都比都雅多了。”
还说不是小孩子吵架？
温裴寂扫了她一眼，靠着椅背看着身前光影中起伏的灰尘，兀自笑了笑，“你又晓得了？”
小狐狸元戈挪着凳子往温裴寂那边凑了凑，脑袋枕着胳膊趴在桌上看着温裴寂，“同我说说呗，嫂子的事情。”
“我们这类人啊，落子向来不悔。现在你将卓卓带来了盛京，她便跟来了其间……大哥，如果这都不是姑息，那甚么才是？”
脚步响起，是端着汤药出去的拾音，在门口与正要出去的温裴寂差点撞了个满怀，拾音神采一白，下认识将手里的汤药往边上挪了挪，才仓促行了礼错身而过，徒留温裴寂皱了皱眉头：这到底是安神的药还是毒药，这么难闻？
明智的、通透的、安然的……就像她本身所说的，他们这类人啊，落子即无悔，是以六合无惧。
那就是大人吵架咯。
可不，十几岁的年纪，恰好和几岁的孩子玩得来，半点长辈的模样都没有，反倒是那孩子每天忧心忡忡地挂记取自家姑姑有没有好好用饭、好好养病……温裴寂摇点头，方才一不留意倒是说了很多从未与人提起的旧事，说完也是惊奇，他明显很清楚地晓得面前的不是温浅，是于他来讲完整陌生的元戈，可看着那双眼睛的时候总能让人卸了心防似的。
“反倒是在你这里一阵子，归去后较着变了很多，奸刁拆台也会撒娇，更加像个普通孩子。”说完，点头笑道，“现在人家温家，心还在你这里，每天张口杜口的都是姑姑如何，明显俩姑姑，偏一个是‘姑姑’，一个是‘小姑姑’……”
元戈嘻嘻一笑，没脸没皮，“申明我风趣！”
元戈却微微拢着眉峰，乃至另有些忧?地模样，兀自喃喃阐发着，“固然只见了两面，但想来嫂子那样的人，若当真只是一夜贪欢，必定不会让你晓得卓卓的存在，更不会让你带着卓卓回盛京。”
他悄悄地叹了口气，半晌，喉结滚了滚，将拥堵在喉咙口的诸多情感又缓缓压下，缓缓说道，“你和她当真是普通无二的性子，难怪她夙来不爱交友的人，遇着你只见了两面便已是相见恨晚了。我在外游学瞒了身份，与她在一起以后也未曾坦诚相待……直到卓卓一岁，父亲来了家书，我想着也的确该带她返来见见长辈与你们，这才将我的身份悉数奉告。”
“彼时年关将近，我一小我回的盛京，待了不到一个月，心不在焉地又仓促赶归去，发疯一样地找……”昔日富丽慵懒的音线，因着旧事沉重苦涩，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味道，“她消逝了，直到小半年后，她将卓卓送了返来……小家伙变了，格外埠沉默，一整天一整六合不说话，这半年里的事情如何问都不说，问急了便哭……直到有一次染了风寒，发热，迷含混糊地睡了两日，醒来仿佛忘了些事情，反倒垂垂好转了，肯说话了，偶然候也会笑了，却还是跟小大人似的，藏着苦衷。”
元戈眨了眨眼，纤长稠密的睫毛扇了扇，淡声问道，“一夜贪欢？露水鸳鸯？”
温裴寂一愣，偏头看去，传闻中的魔女元戈，恰好一双眸子清澈至此，像是最上等的黑宝石，瑰丽无双。
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夏季的暖阳轻描淡写地给她打了层暖和的光，元戈的神采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嫩，她说，“我们啊……不被世俗礼教所束缚，留下是出于本心，分开亦是为了不悔，十月怀胎鬼门关走一遭，也是因为至心想要驱逐阿谁小生命陪着他一点点长大，若当真是一夜贪欢于你无情，又如何能够让你带着卓卓分开？即使女子伶仃带着季子为世俗所诟病，不过是诸般苦果打落了牙齿往里吞亦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