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闻讯,天然非常欢乐。季秋阳放心不下,又问道:“你可看细心了?莫不是将别人的名讳,错认成了我的?”竹心笑道:“小的看的真真儿的,再不会有错的了!”李仲秋也大笑道:“哥哥也是欢畅胡涂了,竹心就认错了甚么,也再不能将哥哥的名字认错。”

季秋阳看内里是一件艾青锦缎深衣,一条藏蓝的绢丝大氅,面料讲求,做工高深,便笑道:“林公子当真是思虑全面,出门还将这面上的衣裳随身带着。”他语带讽刺,那林常安却置若罔闻,只叫他收下。

季秋阳见他将功绩尽揽在本身身上,只一笑置之,开口说道:“鄙人却听闻这童大报酬些细故,被上头斥责了?”林常安正色道:“不过是朝里佞臣肇事,诬告忠良。童大人常日里刚正不阿,铁面忘我,暗里也获咎了很多人。幸亏圣上贤明,并不听信这些谗言,只将童大人传去,问了问景象就罢了。”季秋阳听他如此说来,劈面也不戳破。恰逢家人捧了茶上来,世人各取一盏在手。

林常安便笑道:“之前为童宽仁一事,门生冲撞了先生。门生年青,不知世事,还望先生看在家严面上,不要见怪。”又道:“虽是先生未曾承诺,门生内心却想着,先生如此高才,若只因小人作弄诬告,便平白藏匿,当真是暴殄天物。故而门生归家,便将此事告与外祖。我家外祖,自来最是恭敬斯文的。闻声有如许的不伏侍,天然不会放过。当即便亲身去寻了那童宽仁群情此事,那童宽仁初时还不肯松口,口口声声只要先生送问。我家外祖便发了一通脾气,那童宽仁本也是外祖的弟子,见教员发了如许大的火,天然不敢再固执,这才将先生的案子销了。若不然,有这么桩事儿在,先生即便中了,今后也要绊上几个跟头。当今圣上,最是看重私德。先生入了宦途,这事儿如果传到御前,岂不是于先生倒霉?”言罢,又殷切问道:“因事情仓促,门生又恐将此事告与先生,倒令先生分神,殿试又在面前了。故此,便未曾说。先生想必是不知的?”

二人闻声动静,赶紧抢步出门。

待送了客人,李仲秋便问季秋阳道:“这林常安是铁了心要将哥哥挟到船上去的,哥哥预备如何?”季秋阳嘲笑道:“他威胁我上去,我却必然要落套么?今非昔比,这人间的事也不能尽随了他们的意。”李仲秋听他这话,内心已然明白,只问道:“明儿谢了恩,只怕上头就要分拨官职下来。哥哥作何筹算?”季秋阳说道:“明儿进宫谢了恩,我便先向吏部告上两月的假,回徽州成了亲,再去到差便了。反正我们这新晋的士子,就封官也是有限的。”

那街坊四邻,听闻此地住着的季公子又中了探花,都赶紧快步走来道贺趋奉。李家院子,好轻易清净了两日,便再度热烈起来。

林常安吃了两口,又问道:“这是祁门红,还是徽州的名产。”季秋阳点头道:“是鄙人进京时带来的,一贯吃惯了,便未曾换。公子也是徽州过来的,尝尝看还是故乡的口味。”林常安笑了笑,说道:“这也罢了,进了京不比在家中,少不得要事事改过。”又转言问道:“明儿就要进宫谢恩,想来先生袍服冠带等诸般都齐备了?”季秋阳才待答话,那李仲秋倒是个诚恳脾气,插话道:“哥哥却未曾预备,倒是哥哥丈人家里年前寄了一身衣裳返来,哥哥说也姑息了。”

走到院门外头,公然见林常安并周景初下了肩舆。那林常安身穿锦衣大氅,头戴峨冠,上来便即拱手相贺道:“先生金榜高中鼎甲第三,门生特来恭喜!”季秋阳见他本日倒自称门生,神态谦恭,虽则日前不欢而散,倒也不好薄了他的颜面,也行礼客气道:“鄙人幸运,得中探花,倒劳公子相贺,愧不敢当。二位请到里间稍坐,好让鄙人奉茶相待。”言毕,便将两人让入堂屋以内。那随来的小厮家人都在内里院子里坐了,李家自有酒肉接待。

二人闻言,对视一眼,赶紧快步出门相迎。

那竹心一起跑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半日,方才说道:“小的参加外时,天还不亮。等了好半日,里头才有人出来贴榜。小的一眼就瞥见公子的名号在顶顶上头贴着,说公子中了头榜第三,皇上钦点了探花!”

正说着话,那报录的人也到了,乌压压挤了一院子,都围着季秋阳道贺,讨赏钱。季秋阳接了誊写来的票据,看了一遍,见公然是鼎甲第三,天子钦点探花,不觉心花怒放。李仲秋见他周旋不开,天然又替他代庖,使了自家的下人,接待来人。

那林常安拊掌叹道:“我便知如此!傅员外是个贩子,旁的且不说,他那里懂这仕进为宦的端方!他选的衣裳,只怕不能穿,恐要犯讳讳。门生为了面上,一早令人裁了两身衣裳,还未曾上身。门生同先生身形相仿,先生如果不嫌,就先拿去穿。好歹敷衍了明日再说。”说毕,竟也不待季秋阳承诺,便传话出去,叮咛随行的小幺将衣裳包拿了出去,当着世人的面翻开。

四人进的堂上,又相互客气一番,酬酢已毕,宾主落座。

这一席酒宴直吃至傍晚时分,那周景初方才扶醉而归。

他正低头闷想,门上人俄然走出去报导:“林公子并周老爷到了。”

季秋阳却情不过,只得收了,又问道:“不知林公子此次殿试,名次如何?”那林常安叹道:“迩来家事繁冗,门生为琐事所累,心力匮竭,临场之时只觉力不从心,策问做的不好,只取了个二榜第四,倒是姑孤负了先生昔日一番教诲。”季秋阳道:“这举业原不是轻易的事,能到这个境地,已是可贵了。公子这话,可要叫背面那些士子愧煞了。”两人说了些平常言语,那周景初也跟在里头讲些趋奉之言。转眼便已到了饭时,李仲秋早已悄悄打发人到会宾楼定了席面,叮咛人送到其间。那林常安看时候不早,却起家道:“家中另有事件,门生便临时告别了。”季秋阳二人极力挽留,林常安却道:“不是门生傲慢,委实是家中离不得人。不然,再不敢拒的。”说着,顿了顿又道:表哥留在此处替我,也是普通。”那周景初闻声表哥一词,受宠若惊,喜出望外,赶紧应下。当下,三人将林常安送出门外,看其肩舆远去,方才折了归去。

那人返来,说道:“今次科考,并无状元。榜眼便是相府萧家的公子。”李仲秋听闻,点头道:“依着他的出身,原也该的。”季秋阳却忆起先前之事,内心暗自忖道:我殿试如此别扭,区内只怕多得萧澴互助。这承了人家的情,今后天然是要答报的。何况,施恩不图报,人间原就少有。只不知这萧家帮我,倒是所图为何了。

少顷,会宾楼酒菜送到,三人退席。席间,周景月朔面大肆夸耀周家权势,一面极力阿谀季秋阳,说道:“老弟,你现在中了探花,又为周垂白叟青睐相中,今后出息自是不成限量的。可惜你早早定下了婚事,不然请周垂白叟在这京中为你寻一王谢闺秀作伐,岂不强过那商户女子百倍?”季秋阳听了这话,非常不悦,说道:“那些名媛闺秀,出身极高,过了门来只怕就要仗势压人,鄙人这穷秀才举业出身的,恐攀附不上。”周景初哈哈笑道:“老弟你也未免忒自轻了,你现在是科举新贵,这京里多的是想同你攀亲的人家哩!就是之前我那表弟与你说和的童蜜斯,现在还待字闺中。我看那婚事极好,偏你老弟不肯意。这凤凰无处可落,雉鸡倒栖梧桐,这世上的事,那里说理去!”

季秋阳闻听此言,心中恚怒。李仲秋瞧了出来,赶紧劝酒布菜,便将此事揭了畴昔。

合法热乱不成开交之际,李仲秋趁空将季秋阳扯进屋中,说道:“哥哥现在高中,却如何筹算?明儿就要入宫拜谢皇恩,我见哥哥见上的衣裳还未预备下,这仓促之间也没地儿弄去,却要如何是好?”季秋阳笑道:“这倒无妨,我岳丈家里年前托人捎了一套上来,也姑息够对付了。”说着,略停了停,又道:“我原也未曾推测竟能高中鼎甲,只说是个进士出身就罢了。谁料今儿竟中了个探花,真是再未曾想到。”李仲秋笑道:“依着哥哥的才学,就是做了状元又如何!”又问道:“不知这届有无状元,榜眼又是何人?”季秋阳点头道:“不知,闻声动静只顾欢乐,却也忘了问了。”言罢,便令人到外间寻那报录人问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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