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屋内,傅月明见这屋子不大,里头安排倒是划一,百般家什也非常精美,墙上还悬着一副仕女图。她看了一回,便向林小月笑道:“这白云庵的安排倒是不俗,似是外头正殿上还高好些。”林小月在椅上坐了,表示她也坐下,随口说道:“这白云庵一年下来收我家香火银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老太太还经常在这里打醮,故而我有叮咛庵主是不敢不听的。我叫她备下这客房,凡是我有客要说话,便在其间。她们晓得我的脾气,不会来打搅。”说着,抬头向她一笑,说道:“倒是僻静。”
二人一起无话,回至戏楼,台上戏已扮过四折,林小月的丫环香茗迎上来,林小月问道:“我们去了这会儿,可有甚么事?”香茗说道:“并没事,老太太还在净室里歇着,大太太和二太太看时候不早了,正商讨在那里摆饭。倒是少爷出去了一阵子,太太才还问起来,我拿话回了。”林小月点了点头,说道:“打发两小我,到背面去寻少爷,见着了就叫他回了,只说太太寻他。”香茗点头去了。
林小月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在这徽州城里坐井观天,天然是这等了。但是如果跟京里那些权贵比拟,又实在不算甚么。我外祖在朝很有些政见分歧之人,这些人也都是显赫世家出身,位高权重之辈。他们人脉浩繁,广有耳目。这绣坊买卖虽不算甚么,究竟我们也要找个可靠稳妥的人才气够。”她这话虽说的不清不楚,傅月明却仍然猜度到几分,当即问道:“你的意义,我们城里那几家做绣品买卖的店家,都和那些人有牵涉么?”林小月浅笑点头道:“差不离,约莫都是人家的同宗本家,虽远,究竟也是一个姓氏的。”
傅月明在她身边坐下,听了她这番言语,心中暗叹林家权势,面上倒也不暴露,只是说道:“前回听我爹爹提及,林公子白送了一间店铺与我家?却为的甚么原因?”林小月见她问及此事,便笑道:“那里说得上白送,只是我家几位管事到铺子里去看了,见都分歧适,才说要另寻处所。这主张是我家出的,怎好叫姐姐家里出钱呢?天然是我们拿了,倒不相干的,姐姐不必多心。”傅月明微微一笑,说道:“女人说的是,我们家本来只做木料、杂货的买卖,近两年又添上了贩盐,并未曾沾手绣品的买卖。女人若要出货,这徽州城里老字号的绣品铺子另有几家,都比我家在行,女人倒为何独独选中了我家呢?”
傅月明听这声音竟是那林常安林公子,内心暗自忖道:他一个男人家,如何在这女道观里同人争论?又不知阿谁是甚么人。
却听那林常安轻叹了一声,柔声道:“你是个削发人,怎好动这个动机?提及来,竟是我造下的业了。”那女子却道:“我……我本来也是官宦人家的女人,只是天意弄人,竟叫我沦落到这个境地。如果……我不做这道姑也罢了。”林常安说道:“你们家的事,我也略微晓得些。如若不是姑父实在没有体例,也不会把你送到这道观来。你在这儿住着就很好,何必多想那些个?”说毕,他略停了停,又道:“这个还你。”那女子静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给你的,怎好收归去?我没别的动机,只是想叫你戴着罢了。”林常安说道:“话虽如此,叫人瞧见也是不好。昨儿明春替我穿衣服瞧见,随口问了两句,我给对付了畴昔。如果传进太太耳朵里,只怕要生出事端来。”
听至此处,傅月明也想起了,这与林常安说话的女子,竟是前回本身随母亲来上香还愿时,遇见的慧灵。她内心暗道:想不到这慧灵竟和那林公子有些不清不楚,却才听这二人说话,她同林家倒好似有些亲戚干系。如此说来,这慧灵会投至此处,也并非是偶合了。心中想着,便扫了林小月一眼,却见她面色严峻,大不似昔日那般亲和。
待这两人拜别,林小月才低声道:“我们也归去罢。那边不知如何找我们呢。”傅月明知此为人私密,亦未几问,只是同她一道往戏楼去。
林小月望着她,含笑道:“若我说是和姐姐的缘分,姐姐信不信呢?”傅月明笑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林女人如果如此对付与我,那我们的买卖可就做此作罢。我归去也对父亲说,我们傅家可吃不下林家的这大宗买卖。”林小月知她言出必行,倒是慌了,赶紧笑道:“姐姐若说这话,可就白白孤负了我们的友情。”傅月明说道:“也不知是我孤负呢,还是你孤负?”林小月想了一回,方才说道:“姐姐也不是外人,既然一道同事,我只瞒着姐姐也不好。”说毕,先不答话,只是问道:“姐姐觉我林家如何?”傅月明不明何意,据实说道:“世代为官,显赫繁华。”
傅月明见她话说至如此境地,料知是当真有不能说的难处,便笑道:“罢了,既是你们林家本身的事,我也懒得晓得。倒是有一桩事,我要同林女人商讨商讨,如果好呢我们就如此,如果不好那这件事还是作罢。”林小月赶紧问道:“甚么事情?姐姐且说来我听听。”傅月明便将先前心内策画说了出来,道:“以往铺子里的买卖,我是插不上手的。这新店铺盘下来,我倒想管上一管。我家老爷固然心疼于我,却不免有些顾忌,怕是等闲不肯承诺。故而,此事倒是你们家提出来更好些。”
那边,慧灵似是收回了东西,抽抽泣噎道:“我晓得了,我是给你添费事了。”说着,便再不言语。林常安低声安抚了一阵,二人便一起去了。
只听一女子低声说道:“我也知我们不相婚配,我并没那等痴心妄图,只是想同你说说话罢了。”这话声甚是低柔,傅月明只觉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是何人。
傅月明见她承诺的如此痛快,明显开这铺子并不为利,心中更是捉摸不定,不知他们林家搞些甚么西洋把戏。但是,料知再问林小月也不肯说,幸亏铺子的文书条约上写的是父亲的名字,账目到时本身再管着,却不怕他们在里头弄鬼。想至此处,她心下稍安,又张口说道:“另有一件事,昔日里我们家在此处,很有些地痞恶棍、恶绅劣宦看中我家那份微薄家业,用些下三滥的手腕上门扰乱。我们虽不怕他,倒也为此所苦,若然今后还是如此,我打理起买卖来,可要三心二意。”林小月听了,浅笑道:“我道甚么事,本来是这些小事!不值一提,姐姐放心,过不上几日,我定然替姐姐出这口恶气!”说毕,将一双水眸眨了一眨,嫣然一笑,甚是调皮。
林小月便回身向傅月明笑道:“傅姐姐,我们还回楼上去看戏?”傅月明笑道:“我另有话同林女人说,回席上去,这锣鼓喧闹,怕女人听不清楚。”林小月内心会心,便叮咛人去同庵里掌事的道姑说了一声,开了一间偏房,二人一道走了出来。
傅月明先前倒未曾想到此节,听她如此说来,只是低头不语。林小月见她如此,只道她心中惊骇,柔声道:“姐姐放心,你们家尽管做好买卖上的事就是了,旁的一概不必管,这些事也决然连累不到你家的。”不料,傅月明却说道:“我还是不明白,如果如此不放心,这绣品买卖不做也罢了。你们家又不是缺这个钱的,却为何定要做这买卖呢?”林小月一时语塞,半日才又说道:“这里头的原因,我是当真不好同姐姐说的。若要拿些旁的话来对付姐姐,可就是见外了。姐姐只要记得,我们林家断不会叫你们亏损就是了。”说着,又笑道:“如果这件事做妥了,我家老爷还成心将这一代的盐引皆交发给傅员外,姐姐感觉可好不好呢?”
林小月嫣然一笑,说道:“我正想得个可靠得力的人管着铺子,姐姐有如许的意义,可更好了。这个无妨,待我归去同哥哥说一说,叫哥哥去提,决然无事的。”傅月明又说道:“林女人若觉那香料用得好,我可也要在铺子里卖呢,这一份利我要拿九分。”林小月笑道:“这是该当的,姐姐的方剂,所得哪怕尽归姐姐也是该的。”
待走出一射之地,林小月俄然说道:“这慧灵是我的一名远房表姐,她父亲原是姑苏盐课,后家遭官事,满门开罪。我那姑父事前得知了动静,因昔日与那平静散人有恩,又知白云庵在这徽州,便假借削发之名,将她拜托此处。她来这里,差不离也有两三年了。”傅月明听着,不由问道:“何必与我说这个?”林小月回身向她一笑道:“不过解解你心中的迷惑。”傅月明听了,不好接口,只是不言语。林小月又喃喃自语道:“却不知她如何和哥哥搭上的,那景象瞧来倒是她一厢甘心。可得想个甚么体例,把这件事给了了才好,不然任他们如许下去,还不知要生出甚么祸害。”傅月明耳里听着她的言语,并不接话。她虽未曾颠末宦海的事,大抵也晓得些。这慧灵家里既然是满门开罪,那她亦算罪臣以后,能脱身至此处已是可贵。林家多么家世,如何会看得上如许的女子,更不要说林常安也并不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