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凛临时坐了归去,只是却皱眉看着他,神采间模糊不耐,摆了然让他快些说“要事”。
薛凛指节清楚的苗条手指在几案上没有规律地小扣了两下,“赞普不是与斛律可汗已有盟约?这般背信弃义,北狄可不是好相与的。”
恰好薛凛冷肃着一张脸,坐于下首,浑身的气势倒是大开,没有半点儿势弱。
“说到底,毕竟是血浓于水,高节使舍得他带在身边数载的外孙女,本王却舍不得我的亲生骨肉。他们拿她的性命威胁,本王只得撤兵。本来,那孩子也随我在雅砻住了一段光阴的,可她始终放不高兴怀,日渐肥胖,本王没了体例,这才将她送回大周,并为了她,将此事捂得死紧,就怕影响她分毫。可这些年,本王没有一日健忘过她,得知她嫁来安西,离得这般近,本王内心欢乐,就想着终有我们父女相见一日.”
“薛多数督且慢!”昆仲赶紧又漾开笑,“本王请薛多数督来,天然是诚意满满,有要事相商。”
昆仲脸上的笑敛了敛,没再敬薛凛,顾自端起酒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明显,薛凛不吃敬酒已让他有些恼火,毕竟一国之君当久了,哪儿能等闲容得旁人在他跟前这般……猖獗。
昆仲脸上的笑还不及展开,就回过味儿来,几近?再看向薛凛时,神采便有些发僵。
“你如果不信,大可去问问你那便宜老丈人和丈母娘。他们再清楚不过。”昆仲倒是一副老神在在,“这事儿被捂得紧,可当初若非我晓得你那夫人是我的孩子,十年前剑南关一战,我吐蕃雄师岂会退避?说不得,现在的剑南道已然是我吐蕃的国土了。薛多数督就算不知当年本相,想必也传闻过此战,我吐蕃清楚已占了先机,彼时安西已因前多数督之死乱作一团,自顾不暇,你们的朝廷自来龟缩,我若再进一步,再轻易不过,为何会俄然退兵?你就未曾想过这当中或有内幕?”
昆仲面上的神采公然微乎其微变了,但他却强撑着,“与虎谋皮之事,薛多数督是个聪明人,自是不会做的。何况,你安西军与北狄交兵日久,仇怨极深,即便是为了好处,又岂是能等闲握手言和的?反倒是我吐蕃,与安西军虽多有对峙,但真正交兵实在少之又少,谈不上多深的仇怨。我们的气力比起安西,自是弱了些,薛多数督大可不必担忧与虎谋皮,反倒是对上北狄,你我两边可互为依仗,便能与北狄成掎角之势,让西边完整承平,让三方百姓都得疗摄生息。”
“还是那句话,你我联手,那北狄即便是只猛虎,它也只能趴着。至于盟约……与谁定不是定,本王也实在不忍看着烽火纷飞,几国百姓流浪啊!”昆仲叹了一声。
薛凛眉梢微提,“赞普真是好大的口气!你我共享安西十四州?莫说别的,你无妨去问问斛律可汗可承诺?”
“只是可惜了,赞普本日能够对狄主背信弃义,焉知来日不会一样背弃你我盟约?是以,真是抱愧,赞普如许的人,薛某实在不敢与之为伍。”薛凛说罢,一拍袍摆,站了起来,作势欲走。
薛凛嘴角轻牵了一下,哂道,“恕我直言,比起吐蕃,北狄的气力可不知强上多少,既要合作,赞普如何就笃定我会选你,而弃北狄呢?我如果与北狄联手,莫说安西十四州,就是拿下全部中原,又有何不成?”
薛凛面无神采,腔调亦是冷酷,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万钧之力。
薛凛嘴角缓缓拉平、抿紧,眸子深处刀尖普通的锐光突然凝集,“赞普怕是胡涂了,我夫人乃是大周济阳王之女,我朝陛下钦封的云安郡主,如何会是你的女儿?还望赞普慎言。”
“以是,赞普便伙同狄主一起兵临城下,就是为了见你口中的女儿?赞普,恕薛某直言,你口口声声说我夫人是你女儿,可到现在为止,提起她,你要么是‘你夫人’,要么是她,如何,莫非她没驰名字?还是说,赞普对本身女儿的名字一无所知呢?”薛凛冷声挖苦道。
“薛多数督莫非感觉本王会到处随便认女儿吗?你夫人确确实在是我亲生女,我当初在中原游历,与济阳王妃曾有一段旧情,厥后她嫁给济阳王,两人却闹了冲突,她回了剑南,我们在当时相逢。厥后便有了你夫人,她固然挂着大周郡主的名头,但确确实在是我吐蕃的公主。这事儿如果鼓吹出去,对她们母女不好,是以本王一向闭口不言,若非你实在不信本王,本王也不会将此事奉告于你。眼下,你夫人正在望京吧?你想想,若此时她的出身暴光了,会如何。”昆仲一副他都是为了他们着想,他非常难为的模样。
“薛多数督大可放心,你但是本王的半子,提及来,算一家人,又岂会与狄主划一,你自可将心放回肚子里。”
薛凛抬起手来,鼓了几下掌,“赞普真是长了一张短长的嘴,不但是说了一口流利的官话,怕是连我们中原的纵横捭阖之术也尽学了去,我几近要被压服了。”
昆仲略沉吟,笑着道,“既然薛多数督不肯喝酒,那本王便也不再赘言,我们便翻开天窗说亮话。这些年,安西十四州的军政几近都在多数督手中,现在中原朝廷自顾不暇,哪怕是安西现在面对劲敌,他们也是坐视不管。中原有句话,叫你不仁,便莫怪我不义,既是如此,薛多数督又何必非要甘于人下,为中原朝廷守着西北流派?倒不如你我合作,共享这安西十四州如何?”
昆仲方才一瞬的惶惑已没了踪迹,此时神采笃定,对着薛凛安闲笑道,“本王可没有效错,既是薛多数督心存疑虑,那本王便说得更清楚些。你的夫人,是本王的女儿,那薛多数督你,可不就是本王的半子快婿了吗?”
“赞普邀我来见,到底是为甚么?如果赞普只为迟延时候,那便恕我不能作陪了。”昆仲喝罢酒,看着薛凛半晌不语,薛凛便是作势欲起。
“你我联手,他就算不承诺又能如何?”昆仲面上带出了两分不成一世的傲慢。
薛凛突然转头看向昆仲,嘴角轻勾,“刚夸了赞普对中原文明体味甚深,如何此时便犯了错?半子可不是这么用的。”
薛凛双眸中却深敛着森冷的克意,“此事事关严峻,并非赞普空口白牙几句话,我就能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