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却如遭雷劈,勃然变色,差点儿没站稳妥。这一顿饭,冯氏吃得是坐立不安。等宴席好不轻易散了,她拉了阮镰,欲要问个究竟。待听得后果结果,冯氏到底还是偏袒小儿子,虽恨铁不成钢,却还是咬牙道:“必是这狐狸精勾引咱家二郎。二郎虽少年风骚,可却向来有端方,毫不会捅这篓子,谁晓得她肚子里这孩子是不是二郎的?现在闹出这等丑事,叫媒婆如何说亲去?”

只不过她再如何翻滚,都逃不出他的股掌当中。到底不是蛟龙,翻不出甚么浪花,只能做一条任人玩赏的盆养的金鱼儿,纵是龇牙咧嘴,点头摆尾,他这仆人,也只感觉风趣,仅此罢了。

盼儿聪明,心机也深。她在国公府待了些日子,早对国公府里的状况看的清楚。现在她做了阮良臣的嫡妻,冯氏与国公必是心存不满,不过这不打紧,有荣十八娘对比,冯氏今后自会晓得她的好。

他说着,命人迎了刘端端出来,还非常坏心眼儿地,将她的位置排在了冯氏、阮大等人一桌。官家边掀衣入坐,边对着厅内世人笑道:“这位端端娘子,现在已是良籍,与阮二郎是郎情妾意,璧人一双。现在这小后代啊,但是不听爹娘管。这小娘子已经珠胎暗结,二郎怕被爹娘骂,迫不得已,金屋藏娇。提及来也算是美事一桩,传出去人也会赞二郎少年风骚,勋国公和夫人,也不必对二郎多加苛责了。”

这盼姐儿听着,心潮翻涌,现在夙愿得偿,总算是有了归宿,眼圈竟都有些微微泛红。她是个夺目的,听了傅辛这话,虽暗自感觉不大对劲儿,却还是微微一笑,道:“有官家和皇后在,有国公和夫人在,有大哥和大嫂在,二郎毫不成能走上歧途。妾所能做的,不过是帮扶一把,服侍得二郎舒心罢了。”

他本想让刘端端先在这里呆着,待今后旁人忘了这事儿,再悄悄措置,未曾想那荣六又出馊主张,说甚么院子冷僻,娘子不幸,不如拉上刘端端一同过年。刚好阮镰那车厢里空荡,只他和一个名唤童莞的贴身小厮,官家便让挺着肚子的刘端端、满脸痴相且张牙舞爪的阮良臣都坐上了阮镰地点的车架,实在让勋国公叫苦不迭。

喻盼儿心下一叹,面上带笑,将白日之事娓娓道来。阮二郎听着,暗自愤恨起来。

她一心嫁的,并不是这个除了沾花惹草,写点儿酸诗外甚么都不会的阮二郎,而是这家大业大的国公府。她的幼弟今后肄业为官,全都看她能不能在国公府里站稳脚根了。

旋扫苔莓一迳香(二)

傅辛共同阮流珠,两人一个想一个做,给阮二设了这局,阮镰虽叹惋,可到底还和喻康有些情分,便也未曾多说甚么。而这冯氏则肝火中烧,愤气填胸,用晚膳时,一筷子都没动。而那阮二郎夜里头复苏过来时,迷迷瞪瞪地睁了眼,一眼瞥见端坐在床头的这两个娇娇美人,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神采遽然大变,腾然坐起,失神道:“你们、你们如何在这里?”

阮镰懒得和她多说,只是略有不耐隧道:“行了,别跟我说那些粗鄙话儿,我不爱听。官家说了,会给二郎赐门好婚,你就别忧愁了。”

受了如许一番刺激,阮宜爱不由有些失神,泪珠儿不住地往下掉。阮镰见女儿这般模样,内心恼她不懂面子,行事小家子气,但因晓得她是国公府的支撑之一,便压下怨气,好言相劝,温声安抚,总算是将这位娇娇宠后哄得止住了抽泣。

她此言一出,冯氏和阮镰俱是神采大变,想要禁止,可事情到了这分地步,又那里拦得下来?阮宜爱都说了,她记得这门婚事,此时如果否定,外头人定会骂国公府背信弃义,出尔反尔。

阮宜爱一扫先前忧愁,亲热地挽着喻盼儿的胳膊,毫无顾忌地娇声道:“你能做的,可不止这些呢。最首要的啊,是为咱国公府开枝散叶,一窝接一窝地,一笼接一笼地,蒸包子,生孩子。二郎必会宠着你,珍惜你,就像官家对妾如许。”

她笑着起家,徐行走到喻盼儿身边,格外亲热地拉起她的手,娇声道:“妾可记得你。当年你爹来府上,两家说亲的时候,妾也是在的。虽说彼时年幼,却也记得清清楚楚。现在你来了府上,那便不能回绝。四郎……”她说着,巧笑倩兮,回眸望向傅辛,粉嘟嘟的小脸儿与白雪相映,煞是敬爱,“四郎既然在场,便给他们赐婚罢。现成的娘子,模样俏,才学高,又是官门嫡女,可不就是门当户对么?”

冯氏闻言一惊,阮镰亦微微蹙眉,回身看去,却见喻盼儿一袭素裙,袅袅婷婷地立在皑皑白雪当中,微一福身,低眉敛目,柔声自报名姓:“妾名喻盼儿,乃是喻康之女。父亲早逝,家中蒙难……”她顿了一顿,心上一横,凝声道:“因国公府早前与爹定过婚约,虽只是口头商定,两家却也互换了信物。现在丧期罢了,妾来投奔这国公府,为的就是这门婚事。”

盼姐儿心内暗哂,面上却羞怯一笑。孩子当然首要,但是裙钗当家,只靠孩子,那约莫便是个傻子。

冯氏肝火稍减,把眼打量着他,偶然间亦瞟了瞟阮镰身后的那小厮。那少年约莫不过二十岁,十三岁时入的府,名唤做童莞,装束虽不起眼,可他那张脸,却非常耐看。乍一看仿佛只算清俊,但是越瞧,越感觉这眉眼都长得恰到好处。阮镰对他非常爱重,冯氏曾着人暗中拉拢他,他却并不动心。冯氏愤怒之时,给他下了几次套,想要将这个不听话的仆侍借端发卖,最后却都被阮镰晓得,伉俪间又吵了几次。

喻氏女是个故意计的。这信物,之前冯氏问她时,她只推说丢了。冯氏心中思疑,令奴婢背着她搜了好几次,自是一无所获。可这般首要的物件,她如何会丢呢?冯氏现在一听,天然非常愤怒,却也别无他法。

阮镰听着,非常欢畅,暗想道:官家真会说话,他都下了定论了,“少年风骚”、“美事一桩”,别人便不会再多说甚么不是?本就是小孩子混闹,不必上纲上线。与魏谨的那门婚事虽可惜,可不另有官家承诺赐婚吗?是福不是祸。

傅辛倒是早推测阮宜爱会这般考虑,方才不说话,就是在等她的反应。官家此时只浅浅一笑,温言道:“娘子所言,为夫岂敢不从?好,那朕便赐下婚旨。喻小娘,你而后便是二郎的嫡妻了。俗话说妻贤夫祸少,你今后可要对他好陌生导,千万莫要让二郎为奸人所害,走了傍门。”

想那七八年前,他尚是二十多岁的青年郎君,脾气孤鸷,所图甚大却不得不暗中冬眠,诸般忍耐,便是在这天井里,他硬扯着阮二娘,逼得她与本身亲热过很多回。当时候的阮二娘才不过十来岁,小女人的脾气也不知如何地,格外刚烈,动不动就寻死觅活,悲忿之时还说过甚么死了便能归去了的话,傅辛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及至国公府,冯氏本来还筹算给将来亲家留个好印象,成果这视野在人群里逡巡了一圈,如何也找不见魏谨的身影。她正暗自迷惑时,忽听得官产业着一世人马,温声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本日在路上,倒是有一番奇遇。”

傅辛看着亲热相谈的阮宜爱与喻盼儿,指肚微微摩挲着拇指上玉扳指,望着这白雪青松的国公府后院,竟不由忆起了遥遥往昔。

而现在,两人的脾气,却都变了很多。傅辛喜好本身的窜改,也乐于见得阮流珠的窜改。便如同豢养一匹马儿,引着它步入本身那鞭子与蜜糖齐上,恩威并施的骗局里,看着它从懵懂无知,横冲直撞的野马驹,一步一步被驯化,终究变成了他马厩里一匹不得不灵巧和顺的小母马。

傅辛闻言,墨眉微挑,手指微微摩挲着指上的玉扳指,倒是不再说话。他身边的阮宜爱听了,则眼睛一亮,嘻嘻一笑,肩膀微抖,煞是敬爱地拍着小手,甜甜地说道:“功德,功德。这一回,二郎的婚事但是不消愁了。”

她最恨的人是他,可看她现在给阮二和国公府设的这战略,却也能晓得,她在一步步向他挨近,终有一日,会变成另一个他。这如何不令傅辛心胸大慰?

阮镰瞧着她那阴沉的眼神,心中腻烦,摆了摆手,正要回身拜别,却忽地听得园子里,那正与一干近臣亲眷等吃茶说话、赏雪对诗的傅辛低笑着道:“你这小娘子,柳絮高才,不栉进士,这诗词书法均是上上。只是你看着面熟,之前未曾见过,但又仿佛有些眼熟,不知是哪家后代?”

冯氏一听这话,张嘴就要和他开吵。说甚么恩爱伉俪,这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阮镰对她早就没那么宠溺了,二人的干系,天然不复当初调和,平常多说两句便要吵起来。

傅辛最后一个登车。上车之前,他微微勾唇,抬眼看向中间酒楼。流珠正对上他那叫人看不透的眼神,想了想,也回他一个笑,傅辛见她笑,面上的笑意也深了几分,这才掀帘登车。一时候轮声辘辘,骏马嘶鸣,这一架架翠盖华车粼粼而动,朝着国公府的方向垂垂远去。

那魏九娘虽分歧他口味,可现在还没尝到,人就跑了,阮二反倒又对她俄然来了兴趣了。至于这两位……阮二郎不过是想尝尝养个外室有多刺激,还想晓得下妊妇有甚么妙处,等时候到了,他便会让刘端端流掉孩子;喻盼儿么,只是因为近在面前,吃不到手,他才有些兴味。眼下这又算是如何回事?

阮镰心中不悦,却并不发作,只悠悠道:“是,满是人家勾引你儿子,带坏你儿子。老迈在妓馆和妹夫抢女人,大打脱手,还被写进话本儿里,成了满汴京无人不知的笑话。老二干脆养了个烟花出身的外室,净等着当爹呢,端是好大的本领。你教不好儿子,倒教我来擦屁股,你有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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