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忙抢步挡在天启身前,低声吼道:"姓文的,你别光说得口灿莲花,敢不敢以真名示人?"
这下就是天启再不学无术,也晓得此人来者不善了.但他毕竟是天子,事光临头却闪现出平时罕见的沉着,微微一笑道:"成祖天子尊讳,你竟然堂而皇之地叫出口,可见你必是奸邪之徒.这临时非论,仁宗朝时,已经赦了建文诸臣之罪,到世宗朝时,又为齐泰复爵享祀,申明朝廷已经洗刷了他们的委曲.此事已有定论,你又何来‘二百年血泪责’?"
可现在就在为天子和亲王筹办的宫廷戏台上,《西纪行》竟然堂而皇之地上演了.这是欺负天启不学无术,还是大明已经"礼崩乐坏",甚么也管不住了?
孰料他话音未落,黑暗中又有人冷哼一声道:"装神弄鬼,你算甚么东西?我偏要他活不过今晚,另有你也一样！"
"护…护驾！"天启终究认识到大难临头,惊骇地大声呼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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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刚好演到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师兄弟三人变做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灵宝道君的泥像,先是偷吃供果,在被三个妖道发明后,又装神弄鬼地要赐"圣水",实则是撒了三缸尿.三个妖道不知有诈喝了下去,兄弟三人现秘闻大笑而去.
"殛毙忠良,还诛戮九族,你现在轻飘飘一句‘无罪’就能抵得过么?就算齐泰等人沉冤得雪,可先帝呢?先帝的江山社稷呢?你拿甚么来抵?！"那云公子死死地盯着天启,额头青筋暴起,显是气愤到了顶点！
"此戏名为《千钟禄》,"文公子冷冷隧道,"讲的是本朝太祖龙驭宾天后,建文帝克意削藩,引得燕王朱棣起兵‘靖难’,最后攻破金陵.建文帝悲忿交集,举火,却被翰林编修程济救下,君臣二人扮做一僧一道,历尽千辛万苦,溯江而上,终究隐居四川.他二人固然幸免,然朱棣篡位即位后大肆搏斗建文旧臣,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人矢志臣节,皆被寸磔而死,是以连累而被杀者不下万人.故《千钟禄》实为《千忠戮》,唱不尽二百年血泪责！"
朱由检只觉这声音有些耳熟,急转头看时,却立时惊出一身盗汗！
蓦地听隔座有人嘲笑一声道:"如此好戏文,可惜有人竟不明其意,不懂赏识！"
天启看了顿觉有趣,撇嘴笑道:"这一场不知演的是甚么,实在无趣得紧！"
"朱由检,你比你的哥哥略微强一些,但也不过是一丘之貉！"文公子嘲笑道,"不要做无谓的抵当,这里到处是我的人！不过我可不像逆贼朱棣那般暴虐,只要你们束手就擒,我还能够让你们看到明天的太阳.到了明天,嘿嘿嘿嘿！"
朱由检却心中惊奇,暗想这《西纪行》在明朝不是么?特别是车迟斗法这一节,西纪行的成书年代大抵就在嘉靖朝,而众所周知嘉靖就是个羽士天子,为了炼灵药二十多年不上朝.《西纪行》如此讽刺羽士,更兼此中另有"天子轮番做,来岁到我家"等语,不被朝廷查禁才怪.
就在朱由检惊奇之际,这出闹剧戛但是止,众伶人仓促进场,又换了一出戏上演.这场戏却全不似上一场那般热烈,只要凄婉的笛声伴奏,一名伶人扮做和尚装束踉跄登台,神情甚是凄苦.鼓板一响,伶人开口以暗哑的嗓音唱道:"清算起大地江山一担装,四大皆空相.历尽了渺渺程途,漠漠平林,垒垒高山,滚滚长江.但见那,寒云惨雾和愁织,受不尽,苦雨凄风带怨长.雄城壮,看江山无恙,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
天启能够是第一次看《西纪行》的戏,竟对这些在宿世连一年级小朋友都耳熟能详的情节一无所知,看得也极其投入.偏巧这出戏是典范的闹剧,戏台上妖妖怪怪层出不穷,热烈非常,很合天启的胃口;演员演得又极卖力,特别是扮演三个妖道的演员"喝尿"时的神采惟妙惟肖,把天启逗得前仰后合,连连喝采.
天启却浑然不觉,见有陌生人和他抬杠,顿时来了兴趣道:"那你倒说说看,这是一出甚么戏?"
"朱由校,你连做个昏君也不配,因为你是逆贼的后代,不管传多少辈,也是逆贼！"文公子长身而起,眼眶中溢出气愤的泪水,"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朱棣及其贼子贼孙窃据帝位二百余年,明天终究到头了！"
"你…你到底是甚么人?"天启见文公子面庞可怖,竟似恨不得要一口咬死本身,吓得颤声问道.
朱由检却暗自吃惊,心想既是宫廷梨园,就该多排楔团锦簇的戏码,怎的此折如此苦楚,乃至充满怨毒之情?
此时戏台上正在上演近似宿世京剧的剧种,念白均是京韵京腔,朱由检很轻易便听懂了.听了几句他便猜出来,这折戏演的恰是《西纪行》中孙悟空车迟国斗法,大闹三清观,智斗三个妖怪变的羽士的情节.
天启拽着朱由检的袖子,找了张椅子便随便坐了下来.朱由检无法,也只得陪着坐了.李贞妍与林佑坤却不敢坐,在兄弟二人身后一左一右谨慎侍立.
此时戏台之上正有伶人咿咿呀呀地唱戏,想是为明日御前演出停止最后的彩排.台下也有很多人来回走动,或搬运道具箱,或安排座椅,忙得不亦乐乎,倒没人重视几人过来.
顷刻间,朱由检已经本能地发觉到,一个庞大的诡计即将发表,而本身和天启已经处于伤害的绝壁边上！他从速对李贞妍使个眼色,李贞妍也认出了文公子,暗中运劲筹办厮杀.
本来此人恰是在武昌黄鹤楼有过一面之缘,最后却不欢而散的那位文公子！
朱由检等人跟着天启,循着丝竹之声找了畴昔,转过一道殿宇,面前豁然开畅,果有一座高大的戏台映入视线,戏台以后则是一座方才完工,油漆味还很重的大殿,上面高悬匾额:灵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