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对此自不会在乎,随众踏过穿堂,身后蓦地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叔祖……唔唔……”

直到最后一辆马车驶离了伯府大门,忠勇伯府的侧门重重关上,万氏面上的笑容,方才一下子褪得干清干净。

俞氏未及答言,先向两旁看了看,温声道:“你们几个先归去歇着吧。”

“还是我来罢,你到底年青,不经事儿。”她语声迟缓地说道,面庞垂垂冷寂下去,沉着脸向那两个婆子抬了抬手。

这一整天号召客人,又说了好些话,便是年青些的俞氏亦难掩倦容,更遑论上了年纪的万氏。

“这起子小丫头,最不好调度,该好生打几个板子才是。”万氏面色如常隧道,视野底子就没往阿谁方向扫,语罢便叹了口气,转向世人,面上有几分惭色:“几个不成器的主子,叫大师伙儿吃惊了。”

万氏却像是毫无所觉,只沉着脸疾步往前走,俞氏亦是一言不发,婆媳二人沿着垂花门后的一条小径往北而去,绕过花圃与大片房舍,直走到那最北角的一所偏僻院落之前,方才留步。

这话说得俞氏更加笑出了声,瞧来似是表情甚好,消消停停地扶着那小丫环去往前头小厅,持续应酬客人们去了。

俞氏摆摆手,表示她们退后,一面便上前扶住了万氏的胳膊,替下了阿谁小丫头,柔声道:“老太太,要不还是媳妇来措置吧,您今儿但是累了一天了。”

那丫环陪笑道:“夫人是再贵重不过的人,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天然皆是好的。”

两个婆子会心,上前扒开院门上的锁头,将门翻开。

那一刻的她,瞧来仿佛老了好几岁,鬓边滑下几根斑白的发丝,垂落在脸颊边,更加显出了一种颓废。

“如何回事儿?”她沉着脸问一旁的俞氏,额角的青筋都崛起来了。

待她们行得远了,俞氏这才蹙紧眉心,低声道:“老太太恕罪,方才那看门儿的婆子一个无妨头,叫人给跑了出来。”

“可不是。”俞氏姿势文雅地转了个身,一手抚着那朱漆雕栏,一面轻笑:“这头儿嫌弃人家名声不好,那头儿却巴着人家上头的朱紫,偏脑瓜子又不敷用,背后还去群情人家,竟还叫人家听了个正着,这也就罢了,现在竟另有脸觍着脸凑上去叫人打,真真是……”

而饶是如此,那万氏也强打起精力来,拉着倪氏说了好些客气话儿,言辞之间非常殷勤,看她神采,似还不知陈滢方才回绝了俞氏之事,抑或是晓得了结没断念。

锋利而长的指甲,刹时便刺进那小丫头的衣裳。所幸这季候衣物甚厚,这一下未曾刺破皮肉,而饶是如此,那小丫头还是疼得白了脸,身子抖了抖,却死命咬住嘴唇,没敢吭声。

那丫环是个再聪明不过的,立时晓得其意,掩嘴笑道:“总归夫人已经把话儿带到了,成与不成,皆不与夫人相干。”

仲春初的气候,寒意还是颇重的,忠勇伯府的春宴并未持续太久,才过申初便散了,世人陆连续续地告别,万氏和俞氏婆媳二人礼数殷勤,双双立在那仪门边儿上,满脸笑容地送客人分开。

摆满了家什的房间里,堆锦拥衾、宝帐珠帘,瞧来倒是比它的表面富丽了很多,房间里也很和缓,屋角摆着个大炭盆儿,里头的炭洁白如霜,竟是上好的。

到底这也是在人家府里,这些后宅私事,外人自不好置喙。

她哭得泣不成声,万氏坐在仆妇搬来的扶手椅上,垂目看她,眸色冰寒,毫无动容。俞氏则半低着脑袋立在她身畔,亦是寂静无言。

一见万氏婆媳进屋,那少女立时不要命般地扑将上来,那两个婆子连拉带扯地拦住了她,她便挣扎着跪在了地下,以头触地,“砰砰”连声,哭道:“叔祖母,表舅母,求求您们,求求您们救救我奶嬷嬷,她将近不可了……她的伤势原就极重……求求您们了,请个大夫来给我奶嬷嬷瞧瞧吧。”

倪氏她们走得有些晚,告别之时,那万氏的眼底已然有了些许疲色。

那少女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在屋中回荡着,除此以外,再无声气。

万氏没说话,颊边肌肉却在一刹时绷紧,搭在小丫头肩膀上的手更是用力一攥。

此时,那仪门前告别之客颇是很多,世人尽皆吃惊,循声看去,却只瞧见那垂花门背面仓促闪过了几道人影,仿佛是两三个粗使婆子,却也只是一晃即逝,垂花门后很快便又温馨了下来。

那少女钗横鬓乱,脸上东一道西一道地净是灰,裙子也撕破了几处,一望便知,她这是被人强行押来的,期间怕还经历了一番扭打。

婆媳二人来到正房,却见一个穿戴家常袄儿、梳着环髻的少女,被两个婆子把守在屋中,另有个管事妈妈模样的妇人,正将一块布巾从她口中取出。

那院门前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见她二人来了,忙谄笑着上前施礼:“给老太太存候,给夫人存候。”

这是一间极小的院落,非常粗陋,除了两间破败的屋舍以外,便只剩了一院荒凉。

俞氏神情微滞,随后赶紧跟了畴昔,恭声禀道:“回老太太,传闻是她奶嬷嬷伤势复发,她坐不住了,要出门去请大夫。”

卢宛音姐妹并那两个年青媳妇此时皆在,闻言忙躬身应是,很快便分开了仪门。

“她跑出来何为?”万氏一面说话,一面快步往回走,面色阴沉的得能滴下水来。

她摇着头,拿了帕子半掩着唇,轻笑道:“还好这不是我肚子里蹦出来的,若不然哪,我怕是能怄得吐上几口血。”

万氏闻言,有力地闭了闭眼,刹时间倦意上涌,几近将她淹没。

听得此言,人群中有好些便暴露了如有所思的神情,却也无人再多去多问。

这高耸的话音结束于一阵哭泣,仿佛说话之人被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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