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众官兵还刀入鞘,但是,看向陈滢等人的神情,仍旧极是肃杀。
“哗啦”,两个守门兵卒忽地推开大门,笔挺摆列门旁,十余名铁甲长刀的侍卫,拱卫着高高矮矮数个身影,大步进得院中。
“奴婢听到了很多事儿。”冯妈妈道。
这宗杀人案,与皇城有何干联?
她怔忡立在廊下,仰首天涯,远处市声模糊,近处悄语切切,统统离她皆远,却又似触手可及。
“回三女人,府尹大人来的时候,特为带了两名女吏,把紫绮女人扶去门房,又叫了女医来给治伤。只紫绮女人醒来后,有点浑浑噩噩的,问甚么她也不说,似受了惊吓。”冯妈妈说道。
陈滢自不会在乎这些,进屋后又道:“还请妈妈细细说来。”
二人清算安妥,冯妈妈又取出备好的洁净茶盅,唐妈妈叫来郑寿一家,命他们打扫院落,去灶下烧热水等等,一应清算起来。
紫绮穿戴李氏的衣裳,又梳着妇人发式,被郑寿家的错以为哪位夫人或姨娘,这很普通。
再者说,这五城兵马司巡夜的军卒,对这些恐怕也只是一知半解,庄伯彦问他们也没意义啊。
朝阳如金缕,镂刻出兽头滴水檐光鲜的表面,檐下青石扫下几束金光,光芒中细尘轻颤,如疾风搅动的碎雪。
今儿应当又是个大好天。
纵使看不见他们的脸,单看背影,亦是肃杀。
陈滢点了点头,复又蹙眉:“紫绮方才被带走的时候,那庄大人可有交代?”
庄伯彦俄然把人带走,说不定会有些叮咛。
守门的兵卒忽地挺直身板,单手扶刀,背向院门,肃声敛息。
“当时候,门外聚了好些下人,哪个府的都有。”冯妈妈咬着牙根儿,恨恨隧道:“郑寿家的把紫绮女人扶出去的时候,也不知哪个府的下人,就叫了声‘国公府二夫人’,一下子这话就传开了,那几个兵卒听了,更不敢冒昧,便飞报了归去。”
蓦地,一阵脚步声急,如疾雨响雷,惊破沉寂。
陈滢至此方才明白,那传言从何而来。
陈滢的视野,第一时候停落在了最高挑的那道身影上。
天光已然大亮,这些火烛白燃着,倒跟办丧事似地,很不吉利。
陈滢转过眼眸。
这算是将后果结果说清了,陈滢悄悄点头:“这事儿我晓得了,你只说府尹大人他们来了以后,又是如何?”
“三女人,奴婢返来了。”冯妈妈的声声响起,让陈滢回过了神。
裴恕蓦地转首,高高的眉骨压出两道暗影,面色冷厉:“都收起来,本身人。”
“这起子丘八,最是没端方。”她嘟囔着,将陈滢拉前面的小室,亦即方才紫绮呆的屋子,口中不住告罪:“女人恕罪,奴婢僭越了。”
冯妈妈闻言,昂首看了陈滢一眼,点头道:“这倒是有的。几位军爷说,庄大人仓促忙忙地就把紫绮女人给带走了,临走前他……”她的神采仿佛有些茫然:“……临走之前,庄大人俄然问他们……知不晓得皇城比来启匙的时候。”
这与陈滢所见的紫绮,恰好分歧。
“除此以外,另有别的么?”她问。
庄伯彦探听皇城的动静做甚么?
只是,这皇城开门与否,和庄伯彦有甚么干系?
她回身看了看,那几个兵卒正探头探脑地往这里瞅,她立时沉下了脸,上前就把门儿给关严了。
她提步走出小室,望向门外微蓝的、清透的天空。
禁军腰牌!
“退后!”人群中爆出一声低喝。
陈滢浑身的血,一下子被酷寒渗入。
冯妈妈这才轻声隧道:“那几位军爷都是五城兵马司的,事发时就是他们在外头巡夜,他们说,他们进院儿的时候,紫绮女人便倒在东次间儿里,手里拿着把……很长、很锋利的刀子,刀子上满是血,紫绮女人的身上……也有好些血。”
她的声音垂垂沉重,面色亦有些发白:“几位军爷都说,紫绮女人当时还是昏倒的,叫也不醒。后郑寿家的慌镇静张跑出去,她夙来只在二门外当差,不如何认人,瞧见紫绮女人身上的衣裳,只当是哪个主子,便跪下见礼,然后就扶着她出去了。”
那是从院外而来的,靴声杂着铁器摩擦甲衣之声,来者甚众。
据她所知,皇城每一季的下匙、启匙时候都不一样。元嘉帝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天子,但同时,他能够也是大楚朝有史以来被刺驾最多的天子。
“出来搜。”一高壮男人喝道,看去似是禁军首级。
他如何来了?
陈滢并不知外间景象,仍旧沉浸在思路中,直到东窗绽出红光,她才蓦地醒过神。
“豁啷”数声,长刀出鞘,十余道冷厉视野袭来,冯妈妈吓得一个激灵,忙上前拉过陈滢。
冯妈妈见状,转首望了望外头的天气,便悄步上前,将那案上点着的蜡烛吹熄了,退出门外,见唐妈妈守在门外,便与她一同,把门房附近的灯笼收起来。
她的眸光再往旁移,铁甲侍卫腰畔的铜牌,亮锃锃地,迎着金阳刺进眼眸。
“皇城?”陈滢怔住了。
冯妈妈停了手中活计,吃惊地望向院门,郑家四口或惊觉、或茫然,院中的井井有条被缓慢突破。
陈滢敛眉思考,试图厘清庄伯彦行动背后的含义。
裴恕之前曾经提过几句,说是皇城真正的下匙与启匙时候,在某些时候乃至是一天一变,这也是防着有那别有用心之人,摸出皇城的规律。
但是,她的心中却充满了阴霾。
她顿时站了起来:“妈妈探听到了甚么?”
这不是浅显的宫廷侍卫,而是保卫皇城真正的禁军精锐。
世人齐声应诺,分出一队人马进得内院,很快地,内院传又传来一阵动乱,数息以后,重归温馨。
裴恕。
陈滢往前踏了一步。
这是她的猜测。
冯妈妈便躬身:“女人恕罪,别的奴婢没探听来,那几个军爷也不晓得,他们一向守在外头,里头的事情他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