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翘起唇角，笑意更加地薄，语声也随之拖长：“只是——若真要问出个甚么来，陈大女人又当如何呢？”
郭媛倦怠地摇了点头：“也没甚么，就是提不努力儿来。”语罢，四下转望。
这话里有话，她如何听不出？
见她毫无兴趣，携芳便不再劝，上前替她斟茶。
琴苑建得非常阔朗，也零散坐了些人，皆离她远远地，不来打搅，不知那边飘来丝竹声，咿咿呀呀，像细丝划拉着人的耳朵。
若不是她，她提松鹤院何为？
郭媛自知此话含刺，不怒反笑：“这话可真风趣儿，陈大女人从‘松鹤院’走一遭儿，不说检点本身行动不当，倒另有闲情群情胭脂水粉，面皮可不是普通地厚啊。”
陈漌原就是来探口风的，此际闻言，肝火直往上涌。
郭媛底子没重视到这些，兀自捧心幽叹，明艳面庞若晨蕊含露，点点斑斑，皆是愁情。
她凝下神，面色倒还安静：“县主今儿用的香粉，是‘紫云斋’才出的罢？气味公然清雅，色彩也正。”
众宫人见状，忙忙散开。
开篇就挑着人把柄来讲。
只是，固然笑得欢乐，可郭媛眉间的恹色，却一点没散，反倒比方才还浓。
郭媛却像很有兴趣，高低打量着她，半晌后，骄易地一挑眉：“唔，我瞧着陈大女人这气色不太好，怕是那外头院儿里风大，拍着了？”
若真找了镇远侯府的人来问，总有人能瞧见她跑出花圃，亦总有人能瞧见她从那葫芦门仓促返转，门外曲廊往前再穿几道门，此中有一道隐门，可中转前院儿。
别府的人对此不体味，然镇远侯府的仆人，却定是一清二楚，万一问出此节来，陈漌可就说不清了。
苑中女眷本来就在偷瞧张望，闻听此言，垂垂便静下来。
郭媛却也不急，淡笑着睨她，语声微凉：“我身边儿的宫女但是亲眼瞧见你……”
武陵春宴，实是郭媛心头的一根刺，横亘经年而不得出，今见陈漌用心重提旧事，她不由得大怒，乌青着脸重重一拍桌，“嘭”地一声，桌上杯盏乱跳，她本技艺掌也红了。
郭媛蹙起了眉：“怪烦厌的，这戏唱个没完，吵得人头疼。”
“县主细心手疼。”携芳忙去拦她，复又看向陈漌，似笑非笑：
也就在这时，郭媛却蓦地幽幽一叹。
“我当是谁，本来是陈大女人。”郭媛捧起茶盅，唇角弯出一抹调侃：“降一等爵的滋味儿，想必陈大女人觉着不错吧。”
郭媛的声音，就此分外清楚。
“我不想看，没意义。”郭媛一脸百无聊赖，懒懒支颐：“杂耍有甚么看头？小时候儿我倒挺喜好的，现下我大了，这些孩子活动早该丢了才是。”
携芳是郭媛最信重的丫环，她的话，偶然就是郭媛的话。
见她满面郁结，郭媛肝火顿清，张扬大笑起来：“还是我的丫环说得好，这倒真提示了我，我们这就找人来问，陈大女人到底去处如何，多问几小我不就晓得了？”
“这话我可听不明白。”陈漌有备而来，面色不动，只弯眸嘲笑：“甚么‘松鹤院’、‘仙鹤院’的，我听都没听过，县主意多识广，外院儿的境地也晓得得一清二楚，不比我坐井观天，我实是自愧弗如。”
陈漌脸一沉。
“陈大女人王谢贵女，去处端淑，自不会空口折话。既然女人要把事情往大里闹，那也行，我们现就找人来问便是，总归听戏的处所、平话的处所、花圃里、水阁上，旁的没有，奉侍的丫环婆子大把，女人的行迹，总免不了被人瞧见的。”
陈漌不知何时出去了，正自安座儿，巧的是，就坐在她邻桌儿。
“可惜，三天前我未曾得空儿，竟没在他走之前，见上一面。”她微蹙了眉，两手捧心，满面怅怅，更有浓情密意缠绕其间。
却不想，她谋算不成反受陷，所幸阿谁奥秘的“主子”美意脱手，助她破去此局。
她回过神，携芳正将个雨过天青瓷盏捧来，眼神驰旁扫了扫，口中却道：“县主，这茶是才沏的，您喝一口润润。”
忽地，手边似有一物触碰，微温带凉，叫民气底腐败。
携芳悄悄走来，体贴肠向她面上瞧了瞧：“主子但是那里不舒畅？”
她用心顿了下，笑容加深几分：“县主这时候又要说甚么宫女作证？如何，县主污我一次不成，还想再污一次？”
携芳脸都绿了，立时将手一挥。
“县主身边的人是甚么德行，大师有目共睹。”不容她说完，陈漌抢先道，清丽容颜添一抹不屑，越显出尘：“武陵春宴时，县主找来的所谓人证直是满口大话，当场就被人戳穿，半个都城的女人都瞧见了，县主身边之人，委实不大可托。”
总归无人当场撞见，她不承认，谁又何如得她？
陈漌现在已经完整认定，设陷之人，恰是郭媛。
重音全在“外头院儿里”五字。
被人打断思路，郭媛面色微冷，再看畴当年，眸光更寒。
携芳度其面色，细语道：“县主若不想呆着，那便归去罢。奴婢传闻，那杂耍班儿才排了新奇花腔儿，县主如果情愿的话，奴婢现就叫人传话回府，让他们预备着，等归去了就演给您瞧。”
她设局之处，正在松鹤院。
这是她好轻易探听来的动静，晓得那松鹤院平静，太子殿下数度赴宴，皆歇在松鹤院。
陈漌面色陡青，胸脯不住起伏，一时竟有些语塞。
这琴苑虽是操琴处，却也设了座席，供贵女们憩息。又因郭媛表情不好，琴台处自无人操琴，一些欲奉迎县主之人，便散坐各处，也算是遥相伴随了。
再反讽一句，行动不检之人便成了郭媛。
悄摸按住袖笼，香草喜不自胜，那厢郭媛见了，还觉得她在傻乐，亦拿她讽刺。
郭媛气色不佳，敷粉添色，陈漌这是在暗嘲她貌丑。
陈漌面庞刹时扭曲，用力咬住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