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觉着,她与这群士子,怕也走不到一起去。
方才这几箭,实是兔起鹘落,他二人几近看傻了,此时方才想起助陈滢一臂之力。
夏季本就枯燥,一息后,火苗竟窜至半人高。
可想而知,这柄剑毫不会用来斩杀猎物,仅仅只是件装潢物罢了。
世人皆静,陈滢也捉弓在手,细细察看。
然,此声初起,“嗖”,三箭出。
约小半个时候后,在半山腰的一处高山,世人再度堆积,元嘉帝第二次擂动了战鼓。
这一箭,竟远远抛出一条弧线,似是箭手力有不逮,竟至射歪。
“嗡”,二箭出,后发先至,竟先于第一箭“嚓”一声掠过石块,顷刻间,石上迸出大片火星。
“咚咚咚”,连续串麋集的鼓点,伴跟着山呼万岁之声,传遍山野。
但是,此念方生,大石火线忽响起“噗”一声,恰是利器入肉之声,随后便是一声闷哼。
大楚十六年的冬狩,正式拉开帷幕。
说话间,她转头往前张一张,目睹帝后仪仗已然渐远,神情便有些纠结。
而剩下的一半儿人,则多是低等官吏、不得志的勋贵,或是不肯随大流的清贵家世。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去了东麓,那边朝阳,温度较西、北两侧高些,野物也应很多。
举凡人多之处,是非亦多,这是她宿世积累的经历,是以,东、南两处她毫不会去,至于西面,因有一道小瀑布,陈劭并几名故交便相约前去赏玩。
“有动静!”一名侍卫眼冒精光,弯弓搭箭。
远在火线的陈滢,因被福清公主缠着说话,并未发觉此事。而在人群当中,却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下山的郭媛,直待那大红的身影行至山脚,方低头敛眉,悄悄退出人群。
嗡——
那一刹,一种极度伤害的感受蓦地袭来,她不及细想,拧腰腾踊,顺势向寻真身上一撞,反手掣箭,弓如满月。
而那一箭去势犹自未竭,“笃”一声,深深扎入枯木,箭尾“嗡嗡”颤抖不息。
世人又待半晌,那侍卫便放下了弓箭,朝地下啐一口:“像是跑了。”
多年苦练,在这一刻阐扬到极致,身在半空,指尖一勾一放。
只他们又不免感慨,都说他们家女人箭法如神,本日一见,大开眼界,可惜最后一箭没了准头,射偏了。
郭媛立在道旁,一向目送着她追上帝后仪仗,方回身往山下走。
她放动手,将郭媛的大氅往前轻拢:“我一会儿叫人找太医先给你诊脉。”
而陈滢,便属于最不起眼的极少数。
此言正中长公主所思,她拍拍郭媛的手,欣喜隧道:“我儿长大啦,也晓得替为娘担忧了呢。”又小声叮咛:“下山后也别乱跑,好生在棚里坐着,别太医到了找不着人。”
她在坡顶玩赏半晌,便又返身步入深林。
话声方落,忽地,火线枯叶又一阵乱响。
大石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那一带地气暖和,草木丰茂,野物想也不会冬眠,自是打猎首选。
“趴下!”陈滢大喝,伏地一滚。
那侍卫立时张弓,又向另一名侍卫打眼色。
郭媛巴不得她快走,遂笑着推她:“娘且去吧,女儿无事的,万一陛下找您说话,您不在可也不好。”
弦松、箭出,铁箭带起一阵锋利的啸声,直击火线一块大石。
郭媛笑着应下,长公主又丁宁几句,方自去了。
这是打猎惯常伎俩,他二人常自共同,非常谙练。
然,火星未熄,前箭竟到,箭尖正自火星中穿过,直落于地。
林深叶静,这寒微的声气,杂在火苗毕剥声中,仍旧非常清楚。
小行山的北坡,外临平地,自坡上望去,阳光之下,阔野连天、苍穹如盖,远处一带水波泱泱浩浩,似一条活动的金色腰带,盘绕着这片广袤的地盘。
她翻身而起,半跪于地,弯弓搭箭,满月弦上,三支乌沉沉的箭簇,泛出冰冷的光芒。
好短长的一箭!
“啪嗒”,她腰畔流苏结被一箭射断,玉珮坠地,摔作两半儿。
就算甚么也猎不着,出来逛逛,也自清闲。
那两名侍卫直到此时,方才张弓搭箭,心下大喊可惜。
鼓声一歇,人群立时散开,此中起码有一半儿尽皆随元嘉帝往山南温泉而去。
另一人会心,弯弓搭箭,猫腰绕去一旁,成包抄之势。
此番冬狩,乃十六年来才只一回的盛事,参与者极者众,而近千人的步队里,少去这么几小我,实是如滴水离海,毫无影响。
语声方落,火线密林间,忽地响起窸窣之声。
那阵动静却消逝了。
“嘣”,一箭出,去势绝然,义无反顾,直奔大石。
也就在这个刹时,陈滢忽地后心一寒。
郭媛顿时抬开端,展颜一笑:“多谢母亲。”
待陈劭等人走远,她便带着寻真、知实并两名侍卫,径往北去。
陈滢扫眼看去,便见这几位青衫落拓的骚人雅客,提书匣者有之、拿风炉者有之、抱琴携笛者有之,就是没见拿弓箭的,倒有一名短须儒生,腰畔挂着柄君子剑。
“轰”,地上刹时窜起火苗。
“罢了,我儿既是不想去,便不去吧。”长公主终是下了定夺,语声温和。
那落地的一箭,被火星擦然,竟成火箭,将满地枯叶扑灭。
未走几步,一阵北风哭泣着掠过,寻真忍不住抱起胳膊颤抖了两下:“好冷啊。”
陈滢立在坡顶,眺望远处点点金波,忽生出俯仰六合之感,心胸大畅。
几近与此同时,一支暗箭挟朔风、裹深寒,将将掠过陈滢腰侧。
长公主叹了口气,心下非常无法,又顾恤女儿,抬手替她理了剃头丝:“这些日子以来,实是委曲我儿了。”
“嗖”,利箭忽至,“夺”一声,正钉在她方才出声之处,陈滢堪堪避过。
北坡林木浩繁,只此时恰是深冬,入目处,也唯有枯枝残桠,深褐色的叶片打着卷儿,缩在枝头,更兼树木杂生、乱石堆叠,路并不好走。
知实亦摆布看着,不时替陈滢拂去头顶枝叶,担忧道:“这么冷的天儿,又是这么个偏僻处所,怕是没有野物。”
北坡,便成了她独一的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