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天家皇族之事，贩子百姓倒是不知的。
转过年来，已是正月，吴太妃的病却始终不见好转，缠缠绵绵，好几日，又歹几日，浃旬后，竟渐有一病不起之势。
或许，便是美人计。
至于朱紫们，是冷是暖，于他们老是无碍的。冷有冷的兴趣，暖亦有暖的好处，比如那春梅，这时候儿便开了花儿，又有些草木也抢先吐蕊，拿来赏玩，也自怡然。
“我明白，将军放心去便是。”康王妃点头，将信予了他，又自案上拿起那假伤疤，忽尔侧眸一笑：“还要劳将军一事，这假招子怕得换个新的了，旧的这个将近粘不住了。”
沈靖之应是，莫名地，心底竟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情感，似欢乐、似怅惘，又似是在等候些甚么。
湖边植了很多树，此际略出嫩芽、新叶未成，不知谁，结灯于枝桠间，倒将那早晨老是黑黢黢的林子，也装点出几分华丽。
“娘娘高见。”他语气平板隧道，一时也说不出是何滋味。
细看来，那花灯实在也并不算多，不过十余盏罢了，却因有湖水相映，圆月天心、水面风来，端是一番好景。
“老白那边另有人手，做这些充足了。”康王妃似早料出他所思，语声非常淡然：“且我也不筹算灭人满门，把该了断的了断了，也就罢了。不过设个局罢了，并不费事。”
沈靖之神情肃杀，并不言声。
本来这大过年的，天子一家子也会守个岁、拜个年之类的，与浅显百姓无异。
沈靖之瞳孔缩了缩，身上气味骤冷：“娘娘是不是晓得了甚么？”
许是要凑这暖冬的热烈，岁末时，皇城里的迎春花儿竟开了好些，星星点点的娇黄，装点于宫墙之下、御园当中，竟端的像是春季到了。
如许的时节，贫民们头一个高兴，薪炭先就省下来，哪怕吃不饱，也不必受那冻饿交集之苦，至于棉衣薄些、被子旧些，也无妨，忍一忍便畴昔了。
她语声渐低，愁思盈眸，旋即却又振起精力，庄容道：“你我便以两月为期，不管将军是否找到礼儿，我都会在商定的那一日，于商定之处，静候将军。”
而这类种情感因何而生，又将去往那边，他倒是不肯想，亦不敢想的。
沈靖之这才觉悟，康王妃这是筹算用计。
“服从。”沈靖之应下，想了想，又弥补道：“末将也会留几小我手，娘娘若用得着，只需按前头说好的，留下暗号便可。”
他支撑康王妃的决定。
沈靖之被这一笑弄得心头乱闯，以绝大定力凝下神来，方肃容道：“末将今晚就去办这事儿。”
排闼出屋，廊外飞雪连天，不远处湖风拂来，寒气浸衣，氛围清润。
“沈将军，此行怕是凶恶，我也不知我写的这个地点，还能不能找着礼儿他们。”康王妃将信笺折起，目含隐忧：“我最后一次收到礼儿的亲笔信，是在本年八月中秋，如果那人有别的心机，则现下将军去了，只怕便要扑空。”
只是本年事暮，萧太后闭门自守，这是她白叟家的一腔诚愿，众长辈自不敢违，偏吴太妃身子又不好，也自于永乐宫养病，并未列席家宴，是为一大憾事。
因过节，是夜都城无宵禁，四门大开，周边百姓尽皆盛装进城，赏灯看烟口，也有那寻幽探奇的纨绔后辈，偏要纵马去得郊野，寻个高处摆下酒菜，仰首明月如银盘、垂眸灯火如银河，大成心趣。
西厢中一片幽寂，不见红烛光焰，亦无美人笑语，唯漫天大雪，飘落不息。
唯有一事，令元嘉帝畅怀之余，又有一丝隐忧，便是吴太妃病了。
可贵碰上个暖冬，又逢承平乱世，那正月十五花灯会，比往年都要热烈。
“有劳将军。”康王妃点头称谢，又柔声道：“将军拿到伤疤后，还是放在老处所，我会寻空自取。将军也当尽早出发，莫误了你我之约。”
沈靖之缓缓回顾。
天然，这时节也少不了那两情相悦的男女，月上柳梢头、人约傍晚后，光亮正大地携伴而游，对着那天上明月、地上花灯盟下誓词，成绩无数嘉话。
只是，行下此事，还是需求些策划的，那人身边也有保护，有几个技艺还不错。
那人既然活着无用，则只能杀之，以绝后患。
灯会当晚，天尚未黑透，盛都城已是彩灯到处、锦带飘飘，更兼天上一轮明月，清光亮白，气候又暖和恼人，直是几十年没有过的好日子，百姓们几近倾城而出，满大街都是人。
“那倒没有，只是一种感受罢了。”康王妃洒但是笑，只笑意却并不及眼底，反倒更显忧愁：“我的感受一贯都很准，且，那人也吓破了胆，若再留下，反受其累，倒不如当断则断。”
“至于商定的详细日子与处所，另有些琐事，我在信中都写清楚了，将军归去看信便知。”康王妃此时又道，手指轻点信笺，神情变对劲味深长：“此事只你知我知，再不成教第三人晓得。”
他冰冷的蛇目中，恍过几缕未明的情感，旋即紧了紧身上氅衣，推开柴扉，没入茫茫雪野……
“是。”康王妃面色肃杀：“此地不宜久留，迟恐生变。”
沈靖之怔得一息，蓦地昂首，震惊地看着她：“娘娘莫非筹算离京？”
元嘉帝龙心大悦，岁末赐宴便改在了东暖阁，那处所迎春开得最好，又烧了地龙，君臣辞旧迎新、吃酒赏花，这个年过得颇不孤单。
城外某处庄园，是夜亦有彩灯。一布衣女子独坐湖畔，痴望对岸，微带沧桑的美眸深处，有情思缠绵，似正思念故交。
元嘉帝极是焦忧，命太病院尽尽力诊治，只是，那药流水价灌下去，却鲜见转机，元嘉帝更加忧心如焚，大朝会都是心不在焉地，散了朝就往回跑，一颗心全在吴太妃身上，旁的却临时顾不得了。
大雪过后，盛都城并未见冷，反倒一日日地暖将起来，更兼雨少晴多、阳光充沛，竟是个可贵的暖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