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去如许的人家,谢妍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陈劭脚步滞了滞,扭头看他:“是陛下找着的?”

他暴露崇拜的神情来,目视火线,神情荡漾:“主子雄才伟略,知天下之事,以主子之能,查这些事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挥手之间,便将那康王后代藏身之处查……”

“你感觉能够吗?”行苇反问,目中有着不加粉饰的挖苦:“你发明沈靖之当日,主子就立时布下了人手,本来想送个大情面的,不想你女儿也很短长,挖到了镇远侯头上。只她到底太小,还是棋差一着。”

只是,陈劭却似极看重他,经常带在身边,出入亦皆由他相随,便如现在。

陈劭“唔”了一声,倒未再出恶言,只神情有些冷。

“康王的那对后代,传闻有动静了。”行苇忽道。

纵使对裴恕再不喜,那也是他陈劭的半子,岂容别人觊觎?

李氏远远瞧着,目睹得他二人皆走得没了影儿,方自回院不提。

李氏见了,眉心便蹙了蹙。

冷酷的语声,被竹风一拂,更加幽寂。

不知何故,她对此人夙来不喜,固然他端方礼数都不缺,行事也很有章法,但予人的感受总有几分倨傲,偶尔一个眼风飘来,也总像是在称量着甚么,不太像是仆人,倒有几分酸腐劲儿,跟那些读书读傻了的士子没两样。

他摇点头,拢袖持续前行,微凉的语声携风而来,萧冷且疏淡:“幸亏你还把你主子当神一样地贡着,乡野村夫也比你有见地些。”

行苇低垂的眼睛,蓦地窜起无边怨毒,似恨不能立时扑将上去。

“吾主之志,尔等陈腐禄蠹又岂会懂?”行苇反唇相讥,面庞因气愤而扭曲:“我主高瞻远瞩、心胸天下,却要为你这点噜苏动用人力,你哪来的脸面骂人?”

厥后,谢氏长女出嫁,谢绍也因陛下指婚,就此断了念想。只这谢妍却犹自不甘,先算计陈滢、后设局陈沅,小小年纪,心机却暴虐至极。

行不过数步,李氏复又回顾,却见陈劭亦已返身下桥,广大的白袷衣随步翻飞,犹似乘风。

柳氏自取其辱,现在已被放逐去庄子上,怕是再无回府之期,便也罢了。只恨谢绍,不过趋颜附势之辈,当年一心便想攀上威远侯的家世,其膝下两女使尽浑身解数,恨不能自荐床笫。

却说陈劭,甫一踏上那曲径通幽的竹林,耳听得那千万竿竹子筛风低吟,他便立时开了口:“谢氏二女远嫁之事,可做得准?”

陈劭眉峰挑了挑,却也未恼,只慨然叹道:“本来你奉养你主如奴,竟日里将你主子的弘愿挂在口头,却本来也不过是个甚么都不晓得的劣等货品,这些须小事,你竟也不知。”

他嘲笑一声,又续:“那谢氏二女打通永成侯府婢女算计侯府四女人,只那婢女笨拙至极,竟当众说本身是谢二派来的,开口就扳连得谢二只能强辨。由此亦可知,那谢二实不过一届愚妇,便再来十个也不是你女儿的敌手,你这时候来做慈父,不嫌多余?”

“罢,罢,这些谀词马屁,你还是留着与你主子说罢。”陈劭不耐地摆摆手,明朗面庞上,聚起一个再踏实不过的笑:“我只问你,那两小我现在身在那边?”

“准了。”行苇答得简短,冷酷的面庞上,不见情感:“谢绍今番考评只得了其中,连上都没拿到,这一两个月里便要调职,都城他怕是呆不下去了。他倒也有些手腕,正谋着外放江南,吏部卢士昌现在便管此事,谢绍遂将二女儿说予了卢夫人的族侄。”

“还不是为了你女儿?”行苇毫不客气地接口,面上悬着一丝调侃:“不过是内宅之争罢了,些须小事,竟也要劳烦主子帮手。你要给你女儿出气,自去出便是,何必借主子的势?”

“章程?”行苇好笑地抬开端,冷酷的眼睛向他身上一扫,鄙夷地撇了撇嘴:“这类东西怎能叫第二人晓得?难不成你真当你还是风骨会重臣,主子事事都得奉告你?”

行苇被他打断了,面现不虞,压了压眉峰,到底不得不回,遂拧眉道:“此乃密事,主子自不会等闲说予人知。主子只叫我转告你,待康王余孽尽起,便是我等行动之时。”

那谢绍教女无方,委实有负清流之名,他陈劭虽鄙人,却也不能被欺到头上还要装无事人,少不得出回击,帮着谢绍教一教她的好女儿如何做人。

卢夫人娘家姓张,乃是山西驰名的士族,传闻家中端方极严,纯洁烈妇尤多,光牌坊就立了7、八座。

“我情愿。”陈劭举袖而行,抬手欲扯衣领,复觉不当,遂顺势将袍摆拂了拂,洒然道:“我自做我的,旁人如何想我从没放在眼里。”

一个穿戴二等仆人服色、面相有些显老的长随,自回廊绝顶徐行转出,待他行近,便默不出声地跟在他身后,垂垂地行得远了。

她识得这长随,其名叫做行苇。

说罢,他又将衣袖一振,鲜润的唇边,笑容邪魅:“我替你主子出世入死,你主子帮点儿小忙不是应当的?你一条狗,倒来管人事。”

言至此,回顾望一眼行苇,唇角轻勾:“何况犬乎?”

“哦?”陈劭负着两手,一脸似笑非笑:“就这么一句?有详细章程么?”

陈劭脚步一顿,转首望他,墨眉忽地向上挑了挑,清和语声若弦音,启唇吐出两个字:“屁话!”

柳氏并谢妍算计陈滢之事,他是展转听李氏提及的,当即大怒。

只是,这神情很快便又淡去,他将头垂得低低地,快走几步跟上陈劭,语声平板隧道:“总之,谢二女人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两家大礼都快过完了,主子这个忙算是帮到了底。”

陈劭唇角勾动,乌眸如黑洞,深不见底:“替我感谢你主子。你主子平素不喜管事儿,可贵出一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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