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要多言!”

“侄孙女如果舍不得这购买快马的银钱,叔祖给你。”

话毕,便将盏中茶一饮而尽。

玄寂道人这番话似是推心置腹,聊表感慨,可诸如道长、医师这般人物,不该是年事越长,技艺越精,更易搏人信赖嘛。

杨湜绾与杨季常自是各故意机,可当下似是并无他选。

杨四爷倒也风趣,这盏茶清楚就放在手边,却说是杨湜绾赔罪敬的茶。可这又何尝不是在点她,本日上门既是有事相求,可连杯茶都未曾敬一杯。今时亦分歧于昔日,这三年里能够率性不尊叔祖,当下却也不能不守礼节罢?

“二夫人赏光,愿与侄孙女同事些买卖。”

杨湜绾自知理亏,抿着薄唇却生不出一句驳斥的话来。本就是对这叔祖父心生憎怨,方才那一跪已是强忍着讨厌,恰好还得被他经验几句,可这叔祖父既是替她摆脱,想来是又打着甚么算盘。讲实话,杨湜绾现在心中真的没底。

“杨小友此言倒是让贫道汗颜。许是贫道在钱塘鲜有法事,术法陌生,弟子申明在外,让杨小友更青睐玉真。也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贫道这做徒弟应深感欣喜才是。”

循声看去,竟是玄寂道人施施然走进了正堂,稍稍躬身见礼,遂说道,“二位勿怪,贫道与永书贤侄方才闲叙,正欲回观,路过正堂,便听闻二位提及要做场法事。”

“先坐,叔祖这把老骨头可站不了太久。”杨季常似是有些打趣地邀着杨湜绾坐下。

杨湜绾亦微微施了万福,柔声道,“玄寂道人筹划观内之事甚是辛苦,如何还能再费事观主。听闻玉真道长乃是观主的亲传弟子,不若将此次法事交给他来筹办。”

杨季常毫不装点的这番话明显是超出了杨湜绾的预感,明显是很有些成竹在胸的意义,遂柔声问道,“叔祖但是要让侄孙女做东举荐一番?”

杨湜绾心中虽是愤恚,却也有应对说辞,佯是为莫非,“叔祖父不知此中短长,侄孙女与二夫人同事的两桩买卖,账房是另立的账册,每月都得交由林御史与二夫人过目。如果要另觅账房先生,恐还得了他二人的允准。”

杨季常放下茶盏,稍抖了抖衣袍,似笑非笑道,“侄孙女与二夫人的买卖毕竟是妇人家方能做得,你那两个堂叔母一向在家相夫教子,论做买卖天然是比不得大哥亲身教养的侄孙女。”

“七日?”杨湜绾闻言,倏然起家惊呼道,“七日莫说是账房先生结算,来回江宁,快马怕是都撑不住。”

沉默很久,杨四爷遂开口说道,“侄孙女这买卖,叔祖也想掺一脚,却不知你可情愿?”

“叔祖父说的是。”杨湜绾现在只能强忍着泪说道。

天气已垂垂暗淡,杨家的下人掌灯后便仓促分开正堂。

丹阳、余杭、江都等郡的客商本就是以茶叶、瓷器、布匹绸缎等买卖为主,若无殷实家底,如何能像杨四爷那般还运营些酒楼、赌坊买卖。三年前双亲双亡、杨老太爷病卧在床,杨府本就未几的布匹买卖更是如风雨飘摇,当下的财产运营到如此境地已甚是不易,如此看来,杨湜绾的经商天赋更是可贵。

杨季常自是晓得这侄孙女打的甚么主张,将此事推托到林御史佳耦身上,便觉高枕无忧?旋即悄悄一笑,“账房先生嘛,也食五谷杂粮,也有生老病死,莫不是杨家账房的算盘是少了颗算珠不成?侄孙女还得再考虑考虑。”

这番话下来倒也是实在,不管哪家客商,多为男人在外做买卖,女子虽说也有,可终归多有不便。倘如果杨湜绾双亲活着,这些买卖天然也落不到杨湜绾头上,也就杨老太爷至心疼爱孙女,开初那一年几是手把手地教她如何谈买卖,即便是外头群情蜂起,也多为老太爷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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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长久的疼痛让杨湜绾规复神智,更加复苏,遂果断道,“就依叔祖父所言。侄孙女归去便手札一封,告诉各家分号,但也请叔祖父勿要忘了商定。玉真道长作法之日,侄孙女定要亲目睹证。”

思虑很久,本是蹙着眉的杨湜绾终是有些许动容,长叹一声道,“作法之日,侄孙女定要在场。倘若祖父无恙,一月后便交出账册。”

此言倒是惹来杨季常的呵叱,“侄孙女,钱塘那个不知玄寂真人道法高深,他愿亲身筹办这场法事,你更该戴德才是,莫要不识好歹。”

这番话几是挑明,账房先生必得由杨季常指派方可,至于如何与林尽染和他的小妾交代,那是你杨湜绾该考虑的事。

这江宁与钱塘,如果快马不眠不休都得近两日,何况还要去各家分号收账簿,这七日算下来确切严峻,不过最首要的当然是多拖些时候。

“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杨季常现在端起茶盏,右手微扶盏底,微微回身面向杨湜绾,笑道,“侄孙女这盏茶,叔祖饮了。毕竟是一家人,说不得两家话。”

“可···”

杨湜绾面色灰败,一时候也不知该如何定夺。这是一场赌局,清池观是否有蹊跷,当下无从晓得,如果这几日杨季常与那玄寂道人有了防备,那这香水与内衣买卖便只能乖乖交出。想到此处,这薄唇上已深深留了齿印。

可这杨四爷接下倒是话锋一转,“不若如许,侄孙女与二夫人尽可谈你等买卖,但江宁与钱塘铺子的账房由叔祖派人领受,毕竟是一家人,若叔祖还与二夫人去谈女眷间的买卖,岂不是落人笑话。”

杨季常非常恭敬地站起家,回敬一礼,笑言道,“如果玄寂道人不吝施法,那天然是极好的。”

这铺子里最首要的不过就是掌柜和账房,而江宁与钱塘两处的分号现也多为女掌柜,杨季常自不会去动,可若将账房攥在手里,岂不是就把握了各家铺子的命脉,天然就绝口未提这分红一事。

既是谈到买卖买卖,杨湜绾便稍正了正身子,即便对方是长辈,也得不能弱了气势,定要端方架子。

这就是杨季常至此未打劫杨府那仅存的财产,这些肉沫得做成肉团才会有滋味,再加被骗下杨湜绾与二夫人的同事干系,更不好索了她的命去。

杨季常稍稍吹凉刚沏的热茶,抿了一口,可未曾抬眼去瞧这侄孙女当下的窘态,既然是要做这笔买卖,当也要有做出捐躯的憬悟。

杨季常转而向玄寂道人歉意地说道,“如此便辛苦道长,选好谷旦,老朽与侄孙女好做筹办。”

“七日。”

杨季常嘴唇翕动,方要开口,便听闻一声,“贫道倒是与杨居士有些渊源,若小友不弃,贫道愿做这场法事。”

杨湜绾晓得面前这叔祖父的心机,却也不能明晃晃地将他的目标挑明,却也只能顺着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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