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已定，杨二爷莫不是还想逆天改命？”
杨永信视线稍垂，游移了半晌，低声道，“听我爹口中提及过一二，林御史如果想听得详细，恐得去问问杨永书。”
“方才说杨仲山和你爹与任将军同谋同事，皆为你叔父昭雪，可有何说法？”
可奇的是，接连过继给两家，那宗亲的长辈莫名其妙的殁了，传言是被他克死，这就有了杨仲山是个‘不祥之人’的说法。
但当初亲历者皆已被正法，又连络当下陛下如此果断地要削世族，莫不是内兄李荣元之死究其底子就因当今圣上？林尽染一想到此处，神采顷刻一白。
林尽染细细呷了一口茶，遂问道，“以是杨老太爷之死是你父亲下的令，还是你大哥杨永书，亦或是他二人皆这般想？”
杨氏兄弟中，仅杨仲山与杨叔同的干系比来，似无嫡庶之分，即便而后兄弟几人都做了买卖，杨叔同对杨仲山也会多番顾问。
杨永信此言倒真是让林尽染刮目相看，可细细想来确也是这个理。任来风往杨老太爷院中埋没凶器，遂令苏三行刺，仅是为嫁祸给元瑶，杨永信那日争论也是任来风授意。如此看来，杨氏兄弟几人互有争抢，的确未有害命一说。
杨仲山过继给宗亲之事是以不了了之，其母作为最得宠的小妾也垂垂被冷淡，可毕竟未有克死双亲，只是杨仲山的职位与府中下人几无不同。
“任···任将军的确寻过杨某，可他早已和杨永书有所勾搭，我爹对杨永书极其信赖，事无大小皆会与他商讨，连如何与大伯父府上的苏三搭上线，杨永书都能晓得。”
不过将将问出这个题目，林尽染顿时嗅到一丝非常，杨仲山与杨叔同的干系早些年前极好。是以，他可不计前嫌与杨季常同谋，欲为杨叔同昭雪。六年后果李荣元这桩案子，杨叔同被抄家灭门，此中难不成另有隐情？
林尽染手指轻点的频次更快了些，半晌后又一声轻笑，“杨二爷，现下杨府家主是何人？”
未多时，见杨永信身披麻布服，头上戴白，有些踉跄地挪着步子走进屋，神情哀思，稍稍稳住身子遂屈身拱手一拜，哑声道，“林御史，恕杨某有伤在身，礼数不周。”
许是觉着杨永信还未编好他言辞，林尽染干脆主动反击。
杨永信第一句话便令林尽染愣住了。
“那你的意义是，命令暗害你大伯父的是你大哥？”
只是这句话说出来，倒衬得杨永信似是有些心虚，半晌都未敢再多言一句。
“杨二爷，既与本御史如此开诚布公，想来另有说辞？”林尽染手指轻点着桌案，有些玩味道，说了这般多的杨氏秘辛，若无所求，又怎能信赖？
“故而你季父寻到你爹，便是乘机抨击杨老太爷？”
杨氏的光荣起于杨伯平将兄弟几人压服，赌上身家，悉数押在彼时还是皇子的楚帝上，不过这场豪赌确也得来硕果。
“定然不会是我爹下的令。”杨永信听闻，毫不踌躇的答复，许是感觉方才有些急了，微微顿了顿语音，才缓缓道，“我爹晓得大伯父光阴无多，加上绾···杨湜绾既是女子，又是叔父的后代，如何能秉承杨府家业，我爹又顾念手足之情，怎会痛下杀手？”
杨永信微微点头，现下可不知林尽染心中想的甚，不过几是将陈年旧事皆已一一道来。
“他不是我大哥！”
杨仲山拿出所有身家，却一无所获，怎能够没有牢骚，只是南迁后那十载确也不知他的去处，可数年前既然以玄寂道人的身份现身，猜想是来乘机抨击，也无怪给杨湜绾泼的脏水亦是‘不祥之人’的说辞。
“说。”
“你爹方才做了杨府的主，怎杨永书现下又成了新家主？但是杨氏宗亲推举？”
林尽染又将茶水续上，可心中倒是悄悄想到，杨氏宗族满门算来也有从龙之功，可陛下毕竟对世族非常顾忌，何况的确也犒赏‘名利权’三物，而除杨叔同以外的其他杨氏兄弟举家南迁，想来也与陛下大有干系。
杨永信的面上略有些狰狞，明显称杨永书为大哥甚是不满，手上的指节被捏的发白，可稍稍沉着些后又犹疑道，“能够是任将军与大伯父有甚么仇，既他与杨永书同事，晓得如何传令给苏三也并不希奇。”
“陛下许大伯父以名，许叔父以权，许我爹以利，而季父则因当年过继一事剔除家谱，是以未有封赏。彼时杨氏宗族除叔父外，举家南迁，而季父因心中愤激，今后杳无音信。”
道了好久，杨永信的嘴皮子都快说干了，旋即拿起手边的茶水灌了下去。
可只两息的工夫，林尽染旋即淡淡一笑，便倒了盏茶，放在杨永信的手边，又稍稍一抬下颌，令他持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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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既是扯到上一辈的旧事，杨永信也仅听得些只言片语。说是杨氏宗族当年在江北一带也算是驰名的世族，彼时已有了宗子杨伯平，作为庶子的杨仲山本是要过继给其他宗亲。
“求林御史彻查我爹死因，杨某毫不信他会自缢！”说罢，杨永信强忍着疼痛，俯身一拜。
杨永信连连摆手，再言道，“有伤在身，不便久坐。林御史不必在乎，尽可坐下听杨某分辩便可。”
杨永信几乎说出任来风，可他毕竟是个将军，又怎可直呼姓名。
可兵部尚书在北境战事如此吃紧的情状下，还能有表情至安乐居吃苦，要么是得了或人的允可，要么便是部下之人用心为之，诡计栽赃。
林尽染并未在此事上多纠结，如果穷究过量，真如本身设想那般，结果委实担不下。
林尽染天然晓得杨季常身后，定然不会是杨永信当了家主，不然焉能有他本日寻上门这回事？
林尽染回敬一番，遂赶快扶起，收敛心神，淡然道，“杨家二爷客气，且先坐下说话。”
杨某测度，父辈兄弟几人虽有愤懑，但毕竟未能狠心伤其性命，即便是对叔父的孙女杨湜绾，也仅仅是泼了脏水，至于季父往大伯父院中藏了二夫人的物什，猜想应是另有隐情，我等未知罢了。”
瞧着杨永信的模样，是欲说些杨氏的家事？林尽染心中暗想，未和他多拘礼，只径直坐下，待他说来。
“大伯父之死确与我无关。”
杨永信涨红着脸，甚是不甘地模样，沉声道，“我爹坐上家主之位后，翌日便指定杨永书为下一任杨府家主，且将一应铺子皆记在他的名下。”
这话倒也是，杨季常瞧着觊觎家主之位很久，怎将将当上家主，便自缢了呢？
杨永信却未正面答复，“大伯父身故那夜，我爹与我和杨永书交过心，提及过季父与爹同谋，与任将军同事，皆是为我叔父昭雪。
“我爹和杨永书并未详说。”
杨家能在任那边所不成一世，却独独不能在长安，而‘名利权’三物的归属又恰好使兄弟几人分道扬镳。
“对你那季父，杨仲山，你可体味？”
“是···杨永书！”即便杨永信再不肯，还是是强忍着怒意回道。
可杨永信的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闻言愈发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