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江宁时那般，若非是林尽染遭受不测，元瑶定不会无端前来揽月楼，现在竟愿用账簿互换，料来真是不知去处。
韦晟眉峰紧蹙，站在门外转头轻声呵叱，“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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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猖獗！”韦邈的声音有如从天而降，甚有威势，唬得崔秉志一干人等几度怔神，“崔供奉，此处是翰林院！再不济，你也该称老朽一声‘韦供奉’！翰林院是我二人传道授业的处所，而非群情谁的夫君究竟在那边。”
‘许是被陛下扣下了。不然林夫人怎会擅闯翰林院，非要见上崔供奉一面？’
‘嚯，林御史的夫人可真是好胆，竟敢对当朝太师如此无礼！’
“元瑶女人为何不亲身出来？”薛坤嘲笑一声，确也在她身后立足半晌，倒还未猜出她来此究竟是何目标。
元瑶身形一顿，冷声道，“另有何话说？”
是时，积善寺寒园内的阁楼，淑贵妃方前后送走两位不速之客，正蹙眉凝神，二皇子紧随而至。
‘林御史甚受陛下恩宠，且又是上柱国的半子，当不会有惩办吧？’
“不知！染之的下落，与我等有何干系？”韦邈的语气中未有异化一丝感情，似是很平常的说出这句话。
薛坤微微怔神，望了她有一会儿，才道，“元瑶女人口口声声唤他夫君，竟不知他现下那边？”
二皇子倒吸一口冷气，在屋内负手踱了几步，“母妃可知，前夕染之在文英殿内似与父皇起了辩论。”
韦邈的话向来不会无的放矢，他与李时安在对话时，崔秉志就一向在聆听这韦太师究竟是何心机。言辞中虽未提及林尽染是他的门生，可串连起整段话，从开初的未曾否定，到岂能为一人放弃统统学子，不都是在表示林尽染是他韦邈的门生嘛。若真有何差池，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时安，身为上柱国之女，这般莽撞地闯进翰林院，你这···哎！”崔秉志指着李时安，却又再难说出一句重话。
崔秉志拧着眉头看向韦邈，沉声道，“韦太师可晓得染之的下落？”
“多谢。”元瑶听罢薛坤这番话，已知揽月楼并未有林尽染的动静，干脆也不必逗留。
当初进了长安，自有薛骞早早替他洗白身份，且江宁的命案又非薛坤亲身脱手，当下投奔兄长倒也过的津润。
也许是感觉过于放肆，李时安稍稍敛神埋头，深深几番呼吸，哑音道，“恕时安失礼。托大了说，科考、翰林院、内阁，皆是夫君的心血······”
“鄙人薛昆，昆仑的昆。元瑶女人曾经但是揽月楼的头牌，现下如果缺银两，不若做个红倌人？”薛坤的眼神在元瑶身上肆无顾忌的来回打量。
李时安直直地站在院中，咬着唇，泪水溢满眸中，本就有些恍惚的视野，透着帷帽的轻纱，模糊瞧见崔伯伯大步迈至跟前。
“韦供奉是否晓得染之的下落？”
韦太师的语音戛但是止，又转而看向李时安，沉声道，“真论起来，屋内的翰林学子皆是我等门生。老朽岂能为一人而罔顾统统学子！李时安，你可明白？”
“时安见过韦太师！”李时安欠身一礼，眸色顷刻清华湛湛。
可此声并非是韦太师的痛斥，循声而去，一旁的崔秉志已是瞋目圆瞪，语音中多了几分怜惜，“李时安，你这话是愈发的荒诞！纵使染之真的有何差池，听去你方才所言，他怕更是无地自容！莫说是两日，即便是五日，旬日未有消息，老朽都不会帮你！你若还认我这个先生，就该好好闭门思过，想想你本日是如何丢尽···林府的脸面！”
还在芙蓉园时，林尽染叮咛采苓让李时安不必等他用膳，且会晚些回府。可当下已是第三天，纵使楚帝施恩，赐他歇在宫中，翌日也该返来才是，但当下连个传话的人都未有，这如何不令她乱了方寸。
薛坤望着元瑶的倩影，抚上脸颊，顿觉温润，捻着鲜血，浅尝一口，笑骂道，“这个疯婆！看来，林尽染现在已是下落不明，须得尽快查清原委！”
“母妃，染之当真已被父皇羁押？”
‘歘’
正因如此，崔秉志才会挺身而出，怒斥几句李时安。至于闭门思过，既是警告，也是珍惜，现在只能祈盼她定要沉下心，细细揣摩韦太师的深意。
此时，的确是林府几近大乱的良机，可这也仅仅才第三日，还未有确实的消息。
这番话也是警告崔秉志，莫要插手此事，非论林尽染是多么身份，当下屋内的学子，比他更需求你。
“荒唐！”
已然是心急如焚的情状下，李时安哪能顾及很多，大声道，“时安不明白！”
元瑶本该依李时安的意义前去明园，与杨湜绾一同照看林府财产。可当下实在是神思昏乱，故而仅是去明园交代几句。毕竟来往青楼的有朝中百官，收支香水铺子的但是各府官眷，也许也能密查到些动静。
未曾想李时安竟会收回如此吼怒，几是要哑了嗓子。
淑贵妃端起茶盏，细品一口，提示道，“将其踩在脚下，再施以恩德。此举予旁人倒另有几分能够，用在林尽染身上，怕是机遇迷茫。”
江宁时，另有任将军在，后院砭骨的湖水倒是令他长了些记性，却也未几。不过当街倒也真未敢对元瑶有何过份之举。
崔秉志这阵子与韦邈也算是相处和谐，时不时地暗里交换学问，故而常常会蹦出个‘老匹夫’这等粗鄙之词。也瞧得出，二人干系算是靠近。
薛坤忙收敛笑意，面色乌青，怔神几息，遂猜疑道，“元瑶女人既愿交出账簿，定有所求。无妨直言！”
“夫君自前夕进宫，至此还未回府。”
毕竟元瑶是以清倌人的身份，已从揽月楼赎身，当下哄传她是林府的二夫人，若当下收支青楼，这林府的名声怕是得毁于朝夕。
“且慢。”
毕竟是韦太师的孙儿，屋内学子碍于身份，顿时沉默不语。
淑贵妃抿了抿朱唇，低垂的眼眸下一片暗影，冷声笑道，“看来你已有人选？”
“将你兄长唤来。”
“母妃可要略加摸索？”
韦太师抬手扶起他，宽声道，“老朽还不至于和她置气。”
两位供奉皆在院中与李时安扳谈，屋内的学子听得一声吼怒，纷繁躲在门后看着热烈。
韦邈眉头一皱，几是能猜出李时安接下来所说的话，抬手令她止言，反问道，“林夫人，但是在夸耀林尽染的功劳？”
崔秉志闻言，顿时眉头微皱，沉吟道，“染之深受陛下正视，也许是与陛下商讨国事，歇在宫中也不敷为奇。”
二皇子哪能不明白她现在的心机，莞尔一笑，“母妃宽解，若染之未有投诚，曹意清与府内杂役别无二致。”
“林尽染的下落。”
长安城里，动静畅通最快的不是酒楼茶肆，而得是青楼，这就不得不提安乐居与聆音阁。这两处皆是京中官吏堆积之所，而与元瑶很有渊源的，当数揽月楼。
话音还未落，却被韦邈突然打断，“崔供奉不在屋内授业，是与何人闲叙？”
寒光回声掠过，仅是一两息的工夫，元瑶的素手已然落在腰间，缓缓垂下，“如果再出言不逊，莫怪我部下无情！”随即回身拜别。
元瑶转过身去，视线微垂，冷声道，“薛坤！”
“长安城里，与染之有过节的，也不在少数。”
“可贵见崔供奉为私事放放学问，怕是此生头一遭吧？”韦太师视线微垂，望着李时安拜别的身影，轻声嘲弄。
“你府上的曹意清，林尽染但是救过他一命，且又为他沉冤昭雪，此人你敢用？”淑贵妃并未有直言相劝之意，当下这个儿子仿佛已陷入迷瘴，只得从旁人动手，看可否令他趁早贯穿。
“呵！这不是揽月楼的头牌元瑶女人嘛？”调侃的话语自她身后传来，“怎的，但是缺了银两，又想重回揽月楼？”
林尽染既为朝中新贵，天然会有很多人存眷他的动静。元瑶深谙此理，故而自进后院换上一身劲装后，就径直往通义坊而去。
“元瑶女人迟迟未能进林府的门，既做不成二夫人，又何必独守空闺，薛某······”
仅仅是两个字，可声音里透着丝瘆骨的冰冷。
‘听林夫人的意义，林御史至今下落不明？’
见崔秉志怔在原地，迟迟未动，随即皱眉道，“崔供奉，本日但是你讲课，莫要寻借口偷懒！”
“染之若还在宫中，该当无碍······”
韦邈抬手做了请的姿式，而崔秉志已是负手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韦太师大步流星地走来，鼻腔哼鸣一声‘嗯’，“铨考期近，还请林夫人莫要迟误学子课业。”
“揽月楼的账簿！”元瑶也懒得跟他再废话，重重一哼，旋即抛出账簿一说。
崔秉志火急之下，调子是愈发的高，也是愈发的振聋发聩。
“非时安夸耀。”李时安苦涩地一笑，现下已是心乱如麻，早就顾不得言辞是否安妥，“若染之有何不测，二位供奉，及翰林院的学子，当真能心安？”
“当真不知！”韦邈悄悄摇了点头，沉吟道，“若李时安未曾擅闯翰林院，老朽还未能得知此事。”
暮秋，萧疏的枯枝委靡不振的低垂着，在秋风的残虐下收回哭泣抽泣，又卤莽地扔下枝丫上独一的几枚树叶。
崔秉志长叹一声，内心又何尝不痛心呢，那但是老友之女，也是少数对劲弟子之一，未曾想竟为个两日未有消息的夫君寒舍礼数和庄严。
淑贵妃的腔调阴寒如冰，宫内之事，天然要比早已分府别住的老二知晓得快些。祁墨率禁军闯进文英殿，若不是为护驾，也仅剩缉拿殿内之人的能够。而当下独一听闻林尽染入宫的动静，却未有出宫的准信。
“欸！？你个老匹夫！染之算起来也是你的半个门生。”
淑贵妃踌躇了一下，才道，“薛坤传来口信，元瑶早间去过揽月楼，欲用账簿调换林尽染的下落；李时安也擅闯了翰林院，似是求韦邈和崔秉志刺探林尽染的行迹，未曾想弄巧成拙，当众开罪他二人。这等情状，倒不像是装的，若说林尽染已被羁押，应也不是空穴来风。”
“天然是···”崔秉志见屋内的学子皆窥视他二人的动静，抬高声音道，“染之是你的门生。”
“甚么所言无虚？”
“是。”侍卫回声四散。
李时安自知再多逗留也偶然义，欠身一礼后，旋即仓促拜别。
“他能记得儿臣两分情面，也足矣。”
楚国一样有诰命一说，只是得此殊荣的官眷寥寥无几。李时安虽贵为上柱国之女，又是林尽染的老婆，倒还未有资格得封诰命，故而依制，也未有面圣的权力。
崔秉志不由一声长叹，忙问，“到底所为何事？”
“可他一贯心机细致，即便陛下有要事相商，也该会托人回府传个信。”李时安稍稍止住泣音，颤声道，“昨日，时安已遣人至各宫门探听，均未见染之出宫。”
崔秉志倏然转向韦邈，揖手一礼，语音中略有歉意，“李时安是老朽的门生，这般莽撞，终归是老朽这做先生的错误，还望雅量。”
“林尽染圣眷正浓，纵使殿前失礼，你父皇若要奥妙措置，定然会有所保存。”
但见四周仍围着持刀的侍卫，大手一摆，道，“都退下罢。”
淑贵妃的唇角微微一僵，林尽染当然诗才绝艳，可老二仿佛仿佛忘怀当下的处境，若再三留手，恐是要遭反噬。
说罢，将崔秉志的手放下，又朝着屋内正在窥视的学子厉声道，“铨选大考期近，如何另故意机看热烈。”
元瑶望着一步步直通聆音阁大门的台阶，一时迟疑不前。眼下在乎的竟然不是本身安危，反倒是林府的名声，这令她不由悄悄自嘲，‘果然是迷上这林府二夫人的名头。可如果没了夫君，这二夫人的名声又有何用？’
“你这老匹夫！”崔秉志见他话音落地后，拜别的背影，轻声怒骂一句。稍稍凝神，极力令神采自如后，这才起步踏进屋子持续讲课。
二皇子不知为何，于林尽染生起一种情投意合之感，特别是历经清风的命案后，这类感受愈发的激烈。此前林靖澄的顺水情面，莫非他就未有这等情感吗？
韦邈不由莞尔，低声回应，“陛下口谕，老朽即便是想赖，也赖不得。李时安是体贴则乱，你这老匹夫怎还笨拙了些？”
只是当下铨选大考期近，韦邈与他又都是翰林院的供奉，担负授业一事。若此时贸冒然不顾院内学子，外出刺探林尽染的行迹，难道渎职？
此言比方才还要再重上几分，可李时安并不在乎这个脸面，烦恼的不是崔伯伯的两次怒斥，而是眼下仿佛真是开罪两位供奉，当下还能有谁能替她去宫里探听林尽染的动静。
说罢，韦太师回身要走，崔秉志忙拽住他的胳膊，讪然一笑，“韦供奉方才所言无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