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颐梁还是对峙道:“教员说的,门生都已经细心考虑过的,虽是留在都城机遇多些,但门生本是半路读书出身的,极情愿去处所上做些实事……”一语未了,只见林如海拍掌笑道:“好!皇上公然是圣君,没有看走眼的!子修你的文章虽是不甚华彩,但贵在议理精炼,若真去了翰林院,做那些八股文章,只怕还是会迟误了你。既然你能有这般心机,我自会替你摒挡,只是盼你不忘本日所言,能为一方百姓做主。”陈颐梁听了,晓得教员是准了,忙跪下来慎重叩首:“门生定不负教员所望。”

倏忽几日,便是到了殿试之日。从夙起,宁国府里诸民气里便惴惴不安,齐齐等着报榜来。陈夫人一大早被接过来,尤潇潇自是陪着说些闲话。到了晌午,正不耐烦,果见外头小丫头们雀跃来报:“大爷叫来奉告奶奶并陈夫人,陈家少爷中了状元!皇上赐了琼林宴,现正骑马游街呢!”尤潇潇听了大喜,忙叫欢颜赏了银子下去,再转眼去瞧陈夫人,只见她眼泪盈眶,声音哽咽,忙上前道:“给嫂子道贺!现在陈少爷是天子弟子,将来少不得为官做宰,嫂子可算是熬出头来!”陈夫人忙擦了擦泪,说道:“同喜同喜!当时若不是府上大恩,子修也进不到现在之地,大奶奶且受老身一拜!”尤潇潇吓了一跳,欢颜带着红枝紫竹早搀她起来。尤潇潇畴昔亲身扶她坐下来,笑道:“嫂子岂不是要折煞我,提及来我们都是老亲,状元那里是那么好得的?也不是当着嫂子的面说阿谀的话,我们蓉儿跟着子修一同去读书,都是子修本身的造化高,我们算个甚么,那里敢居功,嫂子今后千万不成如此了。”然后又道:“想必本日宫里必是彻夜热烈的,我们府里也别空了,正该道贺一番!”欢颜知意,忙分头去请邢夫人、卜氏等过来。

贾珍见人走了,才出来道:“但是奇了,娘娘今儿倒是想起我们来了。”尤潇潇瞧了一眼,倒是摆的整整齐齐,上至贾敬,下至贾蓉都各有一份儿,便笑道:“这有甚么,我们统共都是一族里的,给她盖园子咱家也是出了钱的,现在终究想起我们的好处也未可知。”贾珍笑道:“罢了,给了收了就是了。前阵子还传出些风声来,说娘娘在宫里不妙呢,虽是有了贤德妃的位份,但皇上不如何往凤藻宫里去。底下人都是势利惯了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尤潇潇点了点头,只叫人依着签子送到各处就是了。

却说贾蓉见了一室的同窗一鸣惊人,内心真正做痒起来,打发小厮来回话说端五节不返来,要留在国子监里持续读书。贾珍又是欣喜又是感慨,拉杂着珍奇的点心果子亲身叫人去送了好几次。尤潇潇恰是办理四周的礼,见他这般忍不住笑道:“蓉儿说不得来岁也能一举落第,你做老子的也跟着儿子纳福就是,倒要拖后腿何为。”贾珍叹道:“这孩子也是有志气的……”说毕话锋一转,“老爷昨儿跟我提起mm的婚事来,我想着也跟你筹议一声。”惜春之事日日在尤潇潇心头的,听到此话赶紧道:“这是端庄大事,你快说。”贾珍坐下来笑道:“是萧大儒半吐半露说的话,给他家嫡出的小儿子求亲。”尤潇潇想了想,笑道:“跟着萧家倒是门当户对,只是我们mm本年才十二岁,他家小儿子多大了?”贾珍说道:“十五岁了,说是mm过了及笄再结婚。那头还说如果不想圆房,也能够再久一些。实在年龄上也不怕甚么,只是这孩子也是个须生子,恐怕平常里萧夫人也是宠得跟甚么似的,老爷的意义是让我细细探听着,怕mm亏损。”尤潇潇推断贾敬是有些允了的意义,便笑道:“男孩子又不是养在深闺,常日里为人做事好探听的,大爷多费点心就是了。依我看,虽说小儿子不承家业,但也不消我们mm跟着打理琐事。你想想,他们萧家老几辈子了,上高低下一大堆人,平白人都瞧着头晕,mm的性子去做主母可不是磋磨人的?再说mm嫁奁尽够丰富的,就算萧家分炊度日mm也是衣食无忧的。依着我看,只要那萧哥儿是个好的,这门婚事做的。”贾珍对内宅之事本就胡涂,听了尤潇潇讲了这半日,只晓得是功德,因而点头道:“那我先去找人去瞧瞧萧家这孩子。”二人议定了,尤潇潇又说些端五节的安插,贾珍苦笑道:“这几日走节礼,我瞧着有几家比往年格外丰富些的,恐怕是瞧了书院的名声,又想跟姑老爷搭线的,你回了就是。”尤潇潇笑道:“是了,我明白。”正说着话,外头来报:“大爷大奶奶,西府里二太太派人送了娘娘赐的节礼。”贾珍与尤潇潇听了,对视一眼。尤潇潇迎出来,只见是周瑞家的满脸堆笑拿着捧盒送过来,便与她酬酢了两句,又赏了银子才打发她走了。

门生中了状元,下一步便是要退隐。贾敬是蒙祖荫的,萧如景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要么世袭要么做学究,宦途本来就平顺,又都是阔别朝堂,不爱操心的,便是由林如海出面给陈颐梁筹算。遵循往年常例,状元去翰林院做撰修是正职,然后再拉党结派,凭借着教员同窗,渐渐熬年份就是了。林如海先问道:“你有何意?”陈颐梁低眉道:“门生是想去处所历练。”林如海又道:“你虽是新科状元,但是去了处所上主政,恐怕也不是甚么膏腴肥美之地,就算给你一个七品县令来做,也是刻苦受累的多,再加上处所上士绅老族犬牙交叉,做上三五年也不定出成绩,到时候吏部给你做评,核不到劣等,不需几年便是泯然世人矣。”这话是美意,也是奉告山中有虎的意义。

欢颜倒是机警的,早把元春的犒赏刺探的清楚,与尤潇潇悄悄道:“听跟周嫂子来的小丫头说了,除了我们这里,连着林女人家都送去了。西府里薛女人与云女人也有,只不过是薛女人同着宝二爷的礼一模一样的,府里都悄悄的传说,娘娘要给薛女人与宝二爷赐婚呢。”尤潇潇笑道:“你们这起子都爱嚼舌头,这话传出去,让你薛女人今后如何好做人。”欢颜笑道:“这有甚么,她若不是想着嫁给宝二爷,又如何会在那府里住?她外头有家有业的,比着云女人岂不是好多了。”尤潇潇点头道:“大家都有难处,她也不见得心甘甘心的。”欢颜听了便不吱声。尤潇潇想了想又道:“提及来这些日子满是忙着陈状元的事了,倒是该往西府里逛逛去。”欢颜听了,见四下无人,忙低声道:“奶奶过些日子再去也罢了,传闻宝二爷前阵子被二老爷打得动不得,里头牵涉了乱七八糟的事,二太太怕传出去不好,除了西府里瞒不住,外头一点音信都不晓得。奶奶这一去岂不是即是打了她的脸?”尤潇潇听了,晓得恰是蒋玉菡与金钏儿事发,贾政下古板子揍宝玉,当今去凑热烈果然不好,因而道:“倒是你提示了,罢了,闲在家里也无趣得很,好久没去瞧你二姨奶奶了,叫外头小厮清算马车我去薛家一回。”

半月以后,陈颐梁被钦点至山东胶南任县令。胶南一地虽不是穷山恶水之所,但向来也是不好开交的。以往的状元出京,多是被天子不喜,以是从吏部仓促发文就罢了。陈颐梁的任职倒是钦点,世民气里不免都多想几分。因着陈颐梁家中只要老母,贾珍与贾蓉都劝道此去山东,虽不是山高水长,但是那边比不得都城舒畅,不如将陈夫人留在都城,搬到宁国府来,也好好照顾。陈颐梁自知母亲刻苦平生,去了宁府,到处有人奉侍,也算纳福,内心就犯了迟疑。陈夫人听了儿子的话,却开朗笑道:“我们家统共母子二人,何必分离,你去那里我便去那里。”陈颐梁见母亲对峙,便也婉拒了宁府美意。尤潇潇本来叫人叫小院都清算就了,厥后传闻陈夫人不来,便带着丫头们办理了些平常用的东西,衣物药材等装了一马车,亲身送到陈家去。陈颐梁也不客气,收下来称谢。隔了几日,世人接连摆了送行酒,陈氏母子便是悠然出京而去。

因着状元一事,宁国府与有荣焉,跟着足足喧闹了三日,大简书院自此名声大噪。外头要来退学的更是络绎不断。贾敬早发下话来,大简书院分歧于其他,本不是红利为主的,门生选精不选多,不管谁来需求颠末测验方能登科。这同着普通书院端方分歧,世人也怪,越是艰巨越感觉是个好去处,更加一窝蜂儿的过来,寻三找四来讲情弄事,把个贾珍每天搞得焦头烂额,对付不得。而那边陈颐梁做了状元,天然有人知事来拜,送宅子送下人等等不着细数。陈夫人虽是有见地的,但是摒挡起来倒是艰巨,少不得求着尤潇潇帮手。

尤潇潇不好不去,她虽是与陈颐梁没见几面,却晓得他是有主张的,到了陈宅里,凡事只打发了人去问他的意义,也不肯自作主张。陈夫人家中风景困顿,原是连个小丫头都没有的,尤潇潇只做主给她买了两个丫头使唤,平常洗濯洒扫针线厨事才算有了人做。其他的诸事便听了陈颐梁号召,旁人来拜只收帖子,至于宅子银子与家人等皆婉拒去。过了几日,世人也品出滋味来,晓得新科状元是个不肯意拉扯的,渐渐的就歇了心机。而陈夫人是过惯苦日子的,虽是拒了好几所大宅,还是窝在胡同小院里,四周逼仄,倒也甘之如饴。尤潇潇内心佩服,背后里悄悄与欢颜笑道:“这才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陈状元心机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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