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重霜待他吃得差未几了,才笑道,“你那便宜儿子刚收下一个小丫头,这性子倒像了他那养母,心善得很。”

夏重霜也当真起来,“看来,她部下,也有能人。她查到便查到了,又能如何,最坏也不过是被家中老爷子叱骂一顿、关几天罢了。”

虽没说出口,但他也晓得老友不是为不能带回的儿子和下落不明的女儿忧心,他没把子嗣看很多重。

见她吃完一碗,又眼巴巴地盯着碗不动,蓝怡笑道,“丫头再喝一碗面汤吧,不成再吃面了,一次吃太多,会撑坏的。”

程自牧再也听不下去,又拿起酒葫芦扔给他,“你怎如妇人般,聒噪!”

程自牧在淄县收了小倌奥妙养在私宅的事夏重霜是晓得的,却对他如此谨慎地把那小男宠藏起来有些看不明白。一个小倌罢了,他们去青-楼-妓-馆也没少玩儿,程自牧只是更沉迷此道罢了,这虽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但也不是甚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程老爷子讨厌男风,对家中后辈多有束缚罢了。

这小孀妇,不能再留了!

夏重霜顺手拔起一根草梗叼在嘴里,随便道,“急甚么,是我的,便跑不了。不是我的,求也求不来,他们情愿忙,且让他们忙去。”

“杀不得,却毁得!”程自牧拿定主张,摇摆地站起家,不再理夏重霜,吹口哨唤回吃草的马儿,翻身上马而去。

夏重霜接住,对劲笑道,“了解二十余载,可贵见你如此得志,便想趁机说个痛快。说吧,出了何事?只亏损了那点银子还不至于让你如此。”

程自牧浑身杀气,在模糊暮色中如同鬼怪,夏重霜不由地更担忧诘问道,“你要做甚么?凡事三思而行,不成冒然行事!那小倌杀了便埋了,周夫人可杀不得!”

“你也就做这些琐事罢了!”程自牧刺道,“夏家的买卖被夏重潇父子把持着,你再不思进取,被扫地出门指日可待!”

因无雨津润,连缀的青山失了苍翠,虽是隆冬,却满目初冬的苍黄,再加上中伏的无一丝风凉的热风拂面而来,更让民气声烦恼。程自牧寂然坐在巨石之上,昂首灌下一葫酒,直到一滴不剩,甩手把酒葫芦扔到一旁,又拎起一葫灌下,微醺不语地凝睇着山边的一抹夕阳。

程自牧想到在家中与本身争权的小七,“他如果与你这般,我便费心多了。”

是的,蓝怡给她取名,唤作丫头。

许是喝多了酒,少了心防,程自牧竟真的敞开了心胸,低声道,“那小孀妇竟查到了我在淄县的私宅!”

推想到蓝怡被毁后,青山商记落空主心骨,夏重潇烦乱崩溃的傻样,夏重霜又感觉很爽,哼起了这几趟来北沟村塾会的小曲儿,“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猪,你有着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边;猪,你的耳朵是......”

程自牧酒喝多了胃里火辣辣地烧着,吃几口芹菜,确切感觉舒坦很多。

夏重霜抬头躺在暖热的石头上,看着微红的天空,轻叹一声,“这人间,又要少一个聪明女子了,可惜,可惜……”

程自牧点头,不肯再多说,“罢了,喝酒!”

夏重霜看着他,俄然坐起来,抛弃草梗慎重问道,“莫非那小倌身份不普通,是你硬抢来的?”

程自牧终究不再喝酒,冷冷瞧着他吃。夏重霜双眼微眯,递给程自牧一双筷子,“这青山堆栈高雅得很,一盘芹菜凉拌木耳和银耳,竟取了‘双耳听琴’这般诗意无边的菜名,吃着真添了些高雅滋味。”

夏重霜也拔开酒葫芦的木塞子,喝了两口,便翻开荷叶包着的叫花鸡吃了起来,青山堆栈的厨子技术不错,他白净精美的面庞带了几分慵懒温馨,细细地品酒吃肉。

程自牧不语,那小倌他确切有些舍不得,但这不是关头,关头是决不能让他呈现在家里人面前!

程自牧斜了老友一眼,冷冰冰道,“你很闲?”

程自牧再喝一葫酒,夏重霜吃完猪耳,开端美滋滋地吃双耳听芹。

蓝怡与贾氏都感觉,单凭这一点,便可看出来这孩子的家人对她的教养是费了心机的。如许经心教养的孩子,若非突遭变故是不该流落在外才对。

夏重霜素知他不是听人劝的,还是提示了一句,“若身份有差,你趁早把他措置了才好,吟翠楼新来了几个小倌,身条模样都属上品,再去挑一个就是。”

程自牧又喝了一葫酒,夏重霜已吃下了两只鸡腿,开端吃凉拌猪耳。

灯火下,蓝怡看着靠坐在宇儿身边,端着小碗小口吃面的丫头,暴露几分惊奇的神采。她虽是饿极了的,即便是如此,她仍做得笔挺,端方地端着小碗,筷子也用的很标准,小口小口吃着,也听不到吃面条的吸溜声。

夏重霜信誓旦旦地点头,“怎会呢,家中老爷子的寿辰期近,我忙得很。是你约我吃酒,才得偷了半日闲罢了。”

程自牧直直地看着夕照余晖,难过道,“你不懂……”

程自牧紧紧簇起长眉,一脸杀伐之气。夏重霜看着呵呵笑了,“果然是在她家受了气么?呵呵,这周夫人有点本领,竟能把风骚哑忍的程大少爷气到如此境地。”

可贵见到老友如此寂然,夏重霜意趣盎然地品着草叶,纵情损道,“我妹夫这些光阴风景无两,大有取你而代之的架式,如何,认输了?提及来,小七的目光真的不差,便是那二十贯一个的西瓜便是我也眼红得很。另有他管的那几家店铺,大小管事都如喝了鸡血般地干劲实足,如许的年初硬是干出了模样,这精力头儿与青山商记的伴计们有点像。小七跟周夫人果然私交甚好,温室教给他,西瓜种子和番薯苗送给他,竟连办理商记的密技也给了他,单凭这一点,便知小七的短长,他交好的可不止周夫人一个,另有我那傻大哥,不也对他掏心掏肺的!哦,对了,另有他那块被刘大人视若珍宝的番薯田,全部黄县,没有一个不妒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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