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康气沮道:“本来如此,我还希冀你才气挽狂澜呢。”凌冲笑而不语。这一日公然非常平平,叛军忙着安营,策应雄师,郭达帐中氛围严峻,调兵遣将之间,只等左怀仁到来以后的一场恶战。倒也有人提出趁夜色劫营,郭达思忖再三,还是点头不允。白日已吃了一场败仗,倘若对方有所筹办,劫营大败,对士气打击非是一星半点,不成冒此奇险。
上官云珠倒是被勾起几分兴趣,问道:“哦?凌冲身上只要太玄剑术传承,何时又去妄图你乌家的神通了?”那纸鹤道:“道友一来,便知分晓!”摇了摇脑袋,纸翅一震,已然飞走。
灯火透明之下,上官云珠独坐一处宅院,阔别大帐,正自运功炼法。忽有一只小巧纸鹤翩翩飞来,落在窗棂之上,夺夺夺!三声,鸟喙啄穿窗纸,上官云珠顿时觉醒,低喝道:“是何方道友?”
纸鹤笑道:“上官道友莫要谈笑,老道不过是人缘际会,并非勾搭魔教,更非暗害同道。实因凌冲贪墨了我乌家的符箓道统,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此事天下唯有老道一人晓得,想要说与上官道友听听,请清虚道宗诸位真人主持公道。”
凌冲道:“我是修道之人,战阵之事自有郭达之辈操心,大哥如果不放心,可去寻郭达商讨。”凌康问道:“玄门正道不是鼎立支撑平帝江山么?只要你们用甚么飞剑之术,刷刷刷几剑,靖王首级还不是手到擒来?”
城外叛军前锋打扫疆场以后,便即安营扎寨,离彭泽城不过数里,又分出小股兵马来回寻探,以防彭泽守军出城偷营。郭达余怒不息,见敌军如此安插,却也有几分佩服,点头道:“对方统军之辈甚通兵法,不愧是左怀仁所部,看来本日不会攻城,要等左怀仁雄师汇合了。诸位仙师还请回帐中安息。”
军令一下,叛军前锋也自变更阵型,变成以硬碰硬,强撞强打之态。五万兵马先时还是狼藉一片,俄然就整合起来,各司其职,成了一块铁板。彭泽老将见叛军有所防备,心知入彀,但箭在弦上,马队一旦冲锋,绝难再更调阵型,除非先突破敌阵,再缓缓变动,心想:“我随郭将军十几年,历经战阵无数,就算你们有所筹办,只要我稳扎稳打,不至出甚么忽略!”大呼道:“摆布,跟我冲!”身先士卒,如同一柄尖刀,狠狠撞了出来!
郭达瞧出不当,叫道:“命军马速去策应!”先前副将大吼一声,率一万精兵吃紧出城,自后掩杀而来。叛军大将见了,晓得本日之计已售,见好便收,当即命令收拢阵型,将兵将团作一处,放弃了将年将军所部尽数吃下的设法。
纸鹤鸟喙中收回一个衰老声音道:“老道乌门山,请上官道友出城一会!”上官云珠嘲笑道:“本来是乌道友,听闻你勾搭魔教,暗害凌冲,却闹了个灰头土脸,连噬魂道那两个也沦陷了出来,有何脸孔来寻我?就不怕我除魔卫道,将你斩杀?”
凌冲搭眼一瞧,皱眉道:“叛军所用兵器铠甲甚是精美,又是人多势众,大明一方若无策应,只怕不妙。”话音方落,公然年将军阵中兵力集合一处,想要凿穿敌阵,却如一头扎进了口袋,久攻不下,被一波一波的敌军消磨了守势。三鼓而衰,士气略有降落,被敌军大将瞧出便宜,挥军由侧翼攻来。
乌门山毫不在乎,悠然道:“玄门七宗,并非自古便是此方天下玄门正道,此中也用了很多不但彩之手腕,就算现在清虚道宗支撑平帝即位,不也逼其立了清虚道宗的弟子为后么?大师相互相互,只看手腕凹凸罢了。”
凌康弟兄在呈上偏僻之地观战,凌康道:“我军中了敌方诱敌之计,若能抵住其守势,穿破敌阵,还要重整旗鼓之机。”凌冲对乃兄刮目相看,道:“大哥竟然深通兵法?”凌康面上一红:“这几年与叛军比武很多,闲暇时便学了些,你来看看,两方交兵,哪一方胜算较大?”
疆场上已留下很多尸身,以大明军士居多,又有很多无主战马静肃立定,马尾连扫,百无聊赖。比及年将军推上城楼,略一盘点,戋戋一役之间已折损了两千将士,负伤之辈也稀有百,满面愧色,跪倒在地,向郭达道:“将军,年某初战不力,但求一死,以正军心!”初战大败,乃是军中大忌,就算将主将拉出去砍头也不为过,只看郭达如何评判。
凌冲自知这条忌讳,是以只庇护乃兄全面,毫不肯入阵厮杀。凌康倒是忧心忡忡,对凌冲道:“你看本日之阵,左怀仁雄师俱是精锐,所用铠甲兵器比大明要精美的多,彭泽兵力又嫌不敷,真是难哉!”彭泽乃是金陵流派,一旦失守,江南之地再无险可守,敌军可长驱直入,兵临金陵!
郭达冷冷道:“年尧,念你素有军功,这一次临时记下你的头颅,许你戴罪建功,还不滚了下去!”年尧满面愧色,叫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叩了三个响头,忙自退下。
大明立国之前,曾以起兵与北方蛮国数度比武,将北方蛮兵打的溃不成军,这一套驯养铁骑的体例传承至今,终究又派上用处,可惜倒是用在了自家相残之上。
乌门山面不改色,笑道:“道友倒是谈笑了,乌某光风霁月,岂会在乎小小物议?话说返来,当年太清门毁灭,贵派躲在暗中,可也没少撺掇,这勾搭魔教之说,倒似自贵派而起的呢!”
凌冲点头笑道:“非是如此。越是练气士,便越加畏敬天道因果,不敢肆意妄为。玄门支撑平帝不假,却也不会直接脱手干预夺位之战,不然就是一场好大因果。再说靖王麾下也有魔教修士帮手,我们还要留着法力对于魔道之辈。我所能做的,便是倘若彭泽城破,将你安然带回金陵。”
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上官云珠也懒得去理,倒是凌冲手中竟有太清传承与一件宝贝,令她狐疑大起,问道:“凌冲手中宝贝莫非不是太玄派中那几件之一么?”乌老嘲笑:“那宝贝演变两条吵嘴之气,望空乱刷,绝非已知的那几件太玄宝贝,路数绝然分歧!此事多人目睹,断不会错!”
灰尘飞扬,年将军大刀连劈,劈死几个兵卒,大吼大呼,想要稳住自家阵脚,无法敌军自侧翼强攻而来,不计存亡,自家队形渐有狼藉之相,如果任其生长,只怕到最后要有力回天。
世人目光落在郭达面上,当下便有几位副将出列讨情道:“将军息怒,年将军初阵不力,乃是极刑,但大战未起,先斩主将,也非吉兆,还请将军许他戴罪建功!”
年将军有后盾出阵,心下略定,按住阵脚,不敢进袭,却也不敢冒然拨转马头,比及后盾兵马掩将上来,两股人马合流,方才缓缓而退。
玄门之辈不准干预俗世之事,当然是因玄门修士大多神通惊世,绝非俗世之人所能抵挡,也因为一旦多造杀孽,业力便多,对今后修行倒霉。多少修士误入歧途,倚仗自家法力,凌辱强大,成果到了脱劫这一关便过不去,死于劫数之下。佛门的因果循环,可非是打趣。
上官云珠懒得与他胡扯,开门见山道;“你说凌冲贪墨了你乌家道法传承,有何证据?”乌门山哼了一声,说道:“我乌家乃是太清门符法传承之正宗,祖上更是太清门中长老,此事上官道友可晓得么?”
郭达手扶城墙,就在城楼上观战,见叛军前锋变更阵型,狠狠一拍城墙叫道:“不好!入彀也!”身边副将道:“年将军带兵多年,这等宵小窘境绝难不倒他。”郭达叮咛道:“就算如此,也要有所筹办,你去调一万兵马,随时策应!”那副将领命去了
郭达聘请上官云珠五人来至中军大帐,商讨把守之策,凌冲懒得赴邀,全然不睬,郭达也不敢生出怨怼之意,大帐当中会商了半晌,也拿不出个以是然来,终究各自散去。玄门诸人并不会切身插手战阵,提刀杀人,那样做太伤天和,亦有无穷后患。
那老将跟从郭达多年,亦是深通兵法,披挂上马,喝令大开城门,带领两万精兵泼剌剌而出。将所部兵马排成楔形步地,自家一马抢先充当刀尖,两旁俱是身披重铠骑乘壮马的重骑。
那人恰是乌老乌门山,收了化为纸鹤的符纸,对上官云珠顿首道:“上官道友有礼!”上官云珠飞上山岗,见这一名道貌岸然的老道,嘲笑道:“亏你还敢真身现身,眼下城中另有几位玄门同道在,不如跟我前去,分辩一番你究竟有忘我通魔教?”
上官云珠不假思考道:“天然是杀了了事!”乌门山抚掌叹道:“着啊!合法如此!老道亦作此想,才对凌冲动手。不料那小子竟而身负一件宝贝,在五大妙手围攻当中,安闲而退。那宝贝不问可知,必是得自太清遗宝当中,如此欺人太过,老道没了体例,只好请清虚道宗为我乌家主持公道!”
两方人马一呈纺锤,一呈楔形,恶狠狠撞在一处!立时人仰马翻,战马嘶鸣,骑士吼怒,长枪大刀交叉,光影来回。两支铁骑一碰,便有很多人自顿时栽下,万马踩踏之下,目睹是不活了。
引了世人回转大帐,留下偏将看管城楼,监督敌军静态。上官云珠几人亦是头一回亲目睹到两军厮杀,俱是瞧得津津有味,凌冲看在眼中,点头忖道:“这些玄门修士不知官方痛苦,只把战阵酷烈当作了消遣!”护着凌康下了城楼,回转县衙,他也不与几人交代,乐得图个清净。
“开口!”上官云珠面如寒霜,太清门之事太太长远,连她也是偶尔听拂真道人提过几句,仿佛是一家道指正宗的符箓派流派,太清门毁灭以后,才有了清虚道宗崛起,执正道盟主数千年。乌门山之意,竟是已有所指,就算是真,也非她所能容忍,是以出言喝斥。
乌老嘲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年灵江之上癞仙金船出世,寻觅有缘之人,有一名小女人得了一本符经,因是云文书就,瞧不太懂,便转赠给凌冲。凌冲自家却搞出一本译经回赠,此事是那小女人夫婿亲口所说,断无子虚。由此可见,太清传承必是落在太玄派中,凌冲不过适逢其会,更可爱者,他还暗用手腕,将原经盗窃了去,不肯偿还!上官道友,如有有人盗取了清虚道宗的神通传承,不知贵派如何措置?”
夜色渐深,大家纷繁歇息,唯有郭达帐中还是灯火透明,凌冲在县衙内瞥见,悄悄点头,大明另有如此之士在,倒也非是气运全失,只是究竟可否挽大厦之既倒,还未可知。
两万骑兵马蹄如风,一道黄土滚流滚滚而去,去势绝快,直直撞向左怀仁的五万前锋雄师。叛军前锋当中亦有统帅,见彭泽守军主动杀来,瞧见所布步地,略一预算,头盔之下的面上微微暴露嘲笑,喝道:“彭泽之军是要趁我安身未稳,强行突破雄师步地,顺势截杀。岂不知老子恰是要你如此,不然也显不出老子的用兵之道!摆布,叮咛下去,着铁甲长枪兵迎上,其他人等翼护策应!”
上官云珠嘲笑:“太清门毁灭多年,连创派祖师爷只能躲在九天仙阙中苟延残喘,你乌家以太清正统自居,本门岂会不知?只因你乌家并有为太清门昭雪之意,只醉心收拢太清残破传承,才放你们一马。如此说来,是凌冲夺去了太清传承?”
上官云珠嘲笑:“倒要瞧瞧你如何装神弄鬼!”出了房门,跟着那纸鹤而去。纸鹤振翅疾飞,倏然间超出城墙,落在城外。上官云珠御气而来,并未轰动别人,见那纸鹤往东飞了数十里,面前是一处小小山岗,终究落在一人掌心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