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日历翻回到崇祯六年春季，“澳洲髡贼”方才在浙江登岸的时候……
阿贵觉得他要逃了，抢出来就是一拳。这拳头还未达到身上，已经被他抓住了，只一拉，阿贵就跄跄踉踉的跌出来，立即又被王胡摁住了脑袋，往墙上碰去。
“……多谢军爷指导迷津！”阿贵如蒙大赦，从速给“短毛大兵”磕了个头伸谢，随即赶往城南的校场。
回到土谷祠，阿贵的酒意垂垂醒了。这早晨，管祠的老头子也不测的和蔼，竟然请他喝茶；阿贵便向他要了两个饼，蘸着一罐收藏的澳洲黄豆辣椒酱吃了，吃完以后，又要了一支点过的蜡烛和一个旧烛台，点起来，单独躺在本身的小屋里。看着烛火像元宵夜灯笼似的闪闪的跳，不由得心机狼籍，一夜无眠。
“……发财？天然。嘿嘿，我现在买下你这家破店都行……”
因而，当兵不成的无业盲流阿贵，很不测的成了“百联商社”的一个练习倾销员。
此时阿贵对未庄的人有太多的不满。起首，自从他那一次调戏了赵家的丫环吴妈以后，不但被狠狠打了一顿赶出去，今后再也不准踏进赵府的门槛。并且从那一天起，未庄的女人们也俄然都怕了羞，伊们一见阿贵走来，便个个躲进门里去。甚而至于将近五十岁的邹七嫂，也跟着别人乱躲，并且将十一的女儿都叫出来了。阿贵对此非常希奇，猜疑地想：“这些骚东西俄然都学起蜜斯模样来了？这娼妇们……”
不料这秃驴却拿着一支黄漆的棍子，高高的举了起来。阿贵在这顷刻，便晓得约莫要打了，从速抽紧筋骨，耸了肩膀等待着，公然，拍的一声，仿佛确实打在本身头上了。然后，看着赵太爷的大儿子远远的走向未庄，摸着头上火辣辣的伤口，阿贵越想越气，终究禁不住满心悔恨起来，毒毒的点一点头：“……你等着，等我去城里入了kun贼的伙，就带他们杀返来，把你抓起来杀头，满门抄斩，嚓！嚓！”
不过，既然连赵大少爷都投了“髡贼”，看来当“髡贼”真是比考秀才更有前程啊，本身必然要主动争夺“入伙”。看到衙门的大门正开着，阿贵游移盘桓了老半天，终究还是怯怯的走上去，凑到阿谁站岗的短毛大兵面前，“……唔，……这个……”阿贵缓缓抬开端，终究用十二分的勇气开口了。
阿贵很早就传闻过“kun贼”，但他有一种不知从那边来的定见，以为“kun贼”既然是“贼”，干的是“造反”的买卖，便是与他难堪，以是一贯是“深恶而痛绝之”的。殊不料这却使百里闻名的举人老爷有如许怕，因而他未免也有些“神驰”了，何况未庄的一群鸟男女的镇静神情，也使阿贵更称心。
未庄另有一个雇农，叫阿贵。传说他是从陇西天水逃荒过来的，没有家，住在未庄的土谷祠里；也没有牢固的职业，只给人家做长工，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事情略悠长时，他也或住在临时仆人的家里，但长工一做完就走了。
因而，为了表示本身的镇静和高兴，他就兴冲冲的呈现在旅店门前，走近柜台，从腰间伸脱手来，满把是银的和铜的，在柜上一扔说，“……现钱！把欠账都结了！再打两碗好酒来！”
遗憾的是，因为当兵的人太多，合作非常狠恶，阿贵终究还是没能混上“从戎吃粮”的差事。但在这天，髡贼在城南校场的“大雇用”不但触及募兵，另有其他很多岗亭也需求人手。在传闻阿贵不是绍兴城的住民，而是来自几十里外的村镇时，一个归化民干部操着难懂的粤语，外加连猜带蒙的打手势，表示但愿阿贵能招聘当“货郎”，替他们去处乡间的住民倾销诸如布匹、耕具、针线、食盐之类的“澳洲货”。
阿贵忍不下去了，他只好到老主顾的家里去探听——但独不准踏进赵府的门槛，但是景象也非常：必然走出一个男人来，暴露了非常烦厌的边幅，像答复乞丐普通的摇手道：“……没有没有！你出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阿贵的故事（上）
起首，阿贵的发髻不见了，剃了跟赵太爷家大儿子一样的短发，连髯毛都剃光了，人变得更健壮了，面色也红润了很多，还穿了一身很精力的蓝色短褂子——要晓得，赵太爷大儿子“髡发而归”的事情，之前在未庄可谓激发了不小的波澜，大师纷繁都说赵大少爷“从贼”了。也有人说，他是在广东被髡贼灌醉了以后强迫剃了头发。他的母亲大哭了几场，他的老婆还跳了一回井。而后，未庄的人都公开里称呼赵太爷大儿子为“假髡大少爷”。但“假髡大少爷”对本身的奇特发型却不觉得耻、反觉得荣，到处说甚么髡发短衣，乃是大宋的新朝雅政；峨冠博带，才是前明亡国之黑钱。还说此后必须髡发才气做大官
“……不敢当，不敢当，发财了别忘了我们这些穷朋友。”
“……朋友？之前如何没见你把我当朋友？”阿贵撇撇嘴，拿起掌柜递来的酒自顾自喝起来。他以往也没少受这掌柜的白眼，心中略略有些不平；加上喝了两碗空肚酒，更加醉得快。
为此，他先是按端方进了“净化营”剃头沐浴吃打虫药，然后换上了蓝色的短褂子和马裤，随后就是跟一个秃顶大汉学习如何筹算盘和记账，同时抽暇听一个“女干部”讲了几天大事理。接下来还要挑着沉重的担子，跟着一名货郎前辈走街串巷，实地观赏做买卖的诀窍，趁便练习如何叫卖货色。
其次，就是阿贵竟然带返来一大车“澳洲杂货”。在这个物流不太发财的年代，乡间人想要在家门口买到些日用货色可不轻易，更别提奇怪的澳洲货了。因为这车杂货，这阿贵的大名很快传遍了未庄的闺中。
崇祯六年仲春十九日半夜半，有一只大船开到了绍兴乡间未庄赵府上的河埠头。这船从黑魆魆中荡来，乡间人睡得熟，都没有晓得；出去时将近拂晓，却很有几个瞥见的了。据探头探脑的调查来的成果，晓得那竟是举人老爷的船！
“……没长眼睛啊！该死的秃驴！”阿贵本来只在肚子里骂，没有出过声，恰好这回因为恰好愤怒，又一心想要报仇翻身，便忍不住悄悄的说出来了。
“……豁，阿贵，你返来了！”
因而，在回土谷祠的路上，醉醺醺的阿贵既镇静又对劲的昂了头直唱畴昔，“……得，锵，锵令锵，锵，悔不该，当初错斩了郑贤弟啊……”仿佛往昔的愁闷和不平全都一扫而空了。
真是时来运转了！这使得阿贵的内心一下子飘了起来，飘飘然的仿佛要飞去了。
“……想当兵是吧？去城南的校场，那边正在征兵！”能够是这些天来近似的人见多，“短毛”大兵很快猜出了阿贵的设法，给阿贵指了条明路。
“……你的骨头痒了么？”王胡站起来，披上衣服说。
但是未庄街坊里的谎言还是很畅旺，说举人老爷固然仿佛没有亲到，却有一封长信，和赵家排了“转折亲”。赵太爷在肚里一想，感觉于他总不会有坏处，便将箱子留下了，现就塞在太太的床底下。至于髡贼，有的说是便在这一夜进了城。
“……有啥事快说，想找谁？我看你在大门口站了老半天了！”“短毛”不耐烦的说道。
很快，阿贵此次带来未庄的三十件衣服与十匹布料就卖光了，顺带还卖光了洋火、针线和番笕。随后，手推车里的三十几件铁质耕具（独一铁质部分，木质手柄需求买家便宜）和剪刀菜刀甚么的，也被钱家派人来包圆了。那几箱硬得崩牙的粮砖（水兵丢出来的邻近过期措置品），因为代价便宜，煮成糊糊吃也耐饿，眨眼间就被几户节约人家朋分一空。再接下来是食盐与沙糖，这个卖得略微慢一点儿，直到天快黑时才卖光。最后阿贵的手推车根基空了，只剩下少量比较高贵的“豪侈品”临时还没卖出去，只能渐渐再说了。
随后，借下落日的余晖，阿贵眉开眼笑地数了一下明天的收成，成色不一的银子足足有六十多两，另有30多吊制钱，这差未几是靠近一百两的停业额，就是不晓得兑换成新朝的“华元”能有多少？
到了城南，阿贵发觉应征的步队排了老长，足足好几百号人。前面的人纷繁在陈述给“澳宋朝廷”从戎的”优宠遇遇“，甚么每天吃三顿啦，每月都能吃上几次肉啦，每年发新衣裳啦，可惜人招得太少，只招一百个大兵，并且传闻此中已经有五十个个名额内定给了四周卫所的军户（实际上是“髡贼”攻陷了四周的三江、沥海等卫以是后，从俘虏的卫所兵内里挑了五十小我，归入县百姓军连体例），真是不公允。
“……造反？风趣……我要甚么就有甚么，我欢乐谁就是谁。”
掌柜吃惊的看着阿贵，看着他短短的发型、极新的短褂，以及腰间的一个大搭连，沉钿钿的将裤带坠成了很弯很弯的弧线。按着未庄的常例，瞥见略有些夺目标人物，是与其慢也宁敬的，现在固然明晓得是本来土谷祠里的阿谁盲流阿贵，但短发、短褂与腰间的大搭连，使阿贵变得与畴前两样了，真是“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待”，以是堂倌，掌柜，酒客和路人，对阿贵便天然显出一种凝并且敬的形状来。
“……君子动口不脱手！”阿贵歪着头叫唤。可王胡仿佛不是君子，并不睬会，连续给他碰了五下，又用力的一推，让阿贵跌出六尺多远，这才满足的去了。
不管信不信，听的人都寂然了，既然阿贵能给新朝老爷的府上帮手，不管现居何职，那当然是可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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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及了城里，已经是中午，阿贵诧异的发明，在衙门口站岗的是两个“短毛”，跟赵太爷的大儿子的发型很类似。问过路人以后，才晓得本来他们恰是大名鼎鼎的“Kun贼”。
比及阿贵从地上爬起来，定睛一看，却发觉是赵太爷的大儿子。他先前跑上城里去进县学读书，传闻厥后不知如何又跑到广东去了。此时的他模样奇特，发髻不见了，头发短短的，像刚出家的和尚。
在这个烽火四起，帝国崩溃，天下骚动的动乱乱世里，芸芸众生都在显现他们的人生百态。既有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庸碌之辈，也有自恃狷介孤傲于世外的隐士谪仙；既有力图上游的野心家，更有运筹帷幄的操盘手。有人以一个参与者的身份，对劲地咀嚼着从一场胜利走向下一场胜利的光辉经历；也有人以一个小人物的视角，苍茫地对待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期间变迁。
以后又产生了很多古怪的事情。其一，旅店不肯让他赊欠了；其二，管土谷祠的老头子说了些废话，仿佛是叫他走；其三，他固然记不清多少日，但确乎有很多日，没有一小我来叫他做长工。
旅店不赊，熬着也罢了；管土谷祠的老头子催他走，噜苏一通也就算了，权当没听到；只是没有人来叫他做长工，却使阿贵肚子饿：这委实是一件非常“妈妈的”的事情。
——固然未庄只要钱赵两姓是深闺大屋，别的顶多都只能说是浅闺，但闺中究竟是闺中，以是也算得一件神异之事。女人们见面时必然说，邹七嫂在阿贵那边买了一条蓝绸裙，只花了九钱银子。另有赵白眼的母亲，也买了一件孩子穿的大红纱衫，只用了三百大钱。因而伊们一改以往对阿贵敬而远之的态度，都眼巴巴的想见阿贵，缺绸裙的想问他买绸裙，要纱衫的想问他买纱衫，不但见了不回避，偶然阿贵已经走过了，也还要追上去叫住他，问道：“……阿贵，你另有绸裙么？没有？纱衫和皮背心也要的，有罢？”
阿贵这一气，就跑去劈面骂他：“……你这毛虫！”
“……谁认便骂谁！”阿贵非常武勇两手叉在腰间说。
“……我……我要投……”
一向到了这一年的夏天，整小我都焕然一新的阿贵，才乘坐一条喷着黑烟的澳洲自走船，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未庄。而随之来到未庄的，另有一辆健壮的手推车和足足四百多斤的各种杂货……
“造反也好罢，”阿贵想，“……就造这伙未庄鸟人的反，真是太可爱了！便是我，也要投降kun贼了。”
这时未庄的一伙鸟男女才好笑哩，跪下叫道，阿贵，饶命！谁听他！第一个该死的是王胡和赵太爷，另有秀才，另有管土谷祠的老头子……留几条么？旅店掌柜本来还可留，但也不要了……
因而未庄的人纷繁扣问阿贵，大明是不是真的完了？大宋新皇上的年号叫甚么？你身上穿的短褂是哪来的？而阿贵则对劲洋洋地答复说，大明已经没了（实在当时另有最起码半其中国还是打着大明灯号），新皇上的年号叫“华盟”（纯属阿贵本身脑补，他此时只是个商社“练习生”，才上了三天思惟教诲课，对政治时势的体味还不如“假髡少爷”），他是在城里投奔了大宋的老爷，老爷的大号为“百联”（风俗性思惟，遵循当代中国的传统，商号名与老板姓名挂钩），身上穿的短褂乃是新老爷赐给他的新朝“宋服”。
在明末崇祯年间的浙江省绍兴县乡间，有一个叫做未庄的村镇。村长赵太爷很受住民的尊敬，因为他不但有钱，还是两位“文童”的爹爹——夫文童者，将来恐怕要变秀才者也。
当时阿贵感觉希奇。他想，这些人家向来少不了要帮手，不至于现在俄然都无事，这总该有些蹊跷在内里了。他留意探听，才晓得他们有事都去叫王胡帮手了。这王胡，又癞又胡，别人都叫他王癞胡，阿贵却删去了一个癞字，但是还是非常傲睨他。阿贵的意义，觉得癞是不敷为奇的，只要这一把络腮胡子，实在太别致，令人看不上眼。没想到王胡竟然谋了他的饭碗去！
此时的阿贵脑海里，还没有后代“出国”与“穿越”的观点，因而又熬了几日，便盘算了进城投奔髡贼的主张。走之前，阿贵还去翻墙进了尼姑庵，偷了几个萝卜作为“川资”。
如此凶神恶煞地做了几个砍头的手势以后，他又哼哼着持续往城里走了。
至于“从贼”之类的担忧，他们底子没想过。一来，明末的浙江本来就经常因为抗税而发作民变，只是不像陕西、河南农夫军闹的那么大罢了，终究的成果不过是首级被抓、被杀，基层小喽啰解只要肯闭幕回家，普通不会有事，以是本地住民对“从贼”的惊骇不是很大。二来此次髡贼横扫全省，军威赫赫，远远赛过当年那些不成器的倭寇，传闻已经打下了省会杭州，连城里的举人老爷都对髡贼改称“大宋天兵”了，看来这浙江是真要变天了。既然连举人老爷都筹算“从贼”了，他们另有啥可疑虑的？
固然这些货色都是赊账赊来的，在返来未庄之前，“百联”的“管事”预先跟他说好了，要在过后上缴六十两白银或等值的大米作为货本。但即便不算还没卖出去的那点货色，本身仍然有起码三十两银子的收益。以往在未庄到处打长工忙活一年也攒不下十两银子，现在一天的收成就相称于畴昔好几年的辛苦啊！
阿贵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走，便又飘飘然起来，仿佛无敌的髡贼便是本身，未庄人却都是他的俘虏了。他对劲之余，禁不住大声的嚷道：“造反了！造反了！”一个不谨慎，在转角处撞到一小我。
既没女人、更没事情、也没庄严，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阿贵感觉本身在未庄实在混不下去。跟后代很多废柴一样，他以为本身混成这幅鸟样，不是本身有甚么题目，而是朝廷的错、社会的错。只要去了一个不一样的处所，换了个环境，本身就能过得更好，乃至成绩“龙傲天”模版，想有甚么，就有甚么。
“……嗯，返来了。”
当未庄的乡亲们再次瞥见阿贵的时候，都很惊奇，因为阿贵返来后的模样，与先前大不不异。
在阿贵的胡想中，所谓的投贼，就是一群kun贼拿着板刀、钢鞭、火铳，来到阿贵身边，叫道，阿贵！同去同去！因而一同进了“忠义堂”，叩首拜了把子，然后一齐浩浩大荡的杀向未庄。
然后，本大爷想要甚么东西就拿甚么东西……直走出来翻开箱子来：白花花的银子，铜钱，丝绸……秀才娘子的一张宁式床先搬到土谷祠，别的便摆了钱家的桌椅，或者也就用赵家的罢。本身是不脱手的了，叫他们家的小厮来搬，要搬得快，搬得不快打嘴巴……嗯，接下来仿佛还要弄个女人，赵司晨的妹子好丑，邹七嫂的女儿还得过几年再说，秀才的老婆是眼胞上有疤的……吴妈？她的脚仿佛太大了。
“……癞皮狗，你骂谁？”王胡轻视的抬起眼来讲。
别的，阿贵还说了很多不成思议的事情，比如在绍兴城里看到一台本身会动的玩意儿，一会儿时候就能本身做出几千几万块的砖坯；还见地太短毛大兵们放炮，只听得“轰”的一下子，那强盗占有的土堡就飞上了天。其他另有不消火就能照亮的玻璃灯盏，装在四轮车上的钢铁锅灶，飞在天上的大船，以及某种奇异的圆形锯子，一下子便能够锯断一棵大树……另有就是冒着黑烟的澳洲自走船——这个东西从夏天开端，就已经偶尔在未庄四周的河道上呈现了，村里很多人都远远地看到过，但大师还是不明白为啥它无帆无桨的也能跑。阿贵解释说是船内里有一种浑身冒烟，收回隆隆呼啸的机器，“澳洲首长们”不准他靠近，传闻那是统统力量的来源，就是要不竭的添柴或加煤，一天用的柴比一村人做饭用的柴都多。
“……现在……发财了么？”
那船给未庄带来了庞大的不安，不到中午，全村的民气就很摆荡。船的任务，赵家本来是很奥妙的，但茶坊酒坊里却都说，kun贼要进城，举人老爷到我们乡间来避祸了。唯有邹七嫂不觉得然，说那不过是几口破衣箱，举人老爷想来存放的，却已被赵太爷答复转去。实在举人老爷和赵家夙来相互看不对眼，按事理本不该有“共磨难”的交谊，何况邹七嫂又和赵家是邻居，来往得比较频繁，以是大抵她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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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他才恍然，本来所谓的“Kun贼”就是“髡贼”，是“髡发的贼”。回想起赵太爷的大儿子的发型，他不由倒吸了口冷气——这赵大少爷莫非已经“从贼”了？看来想回未庄报仇的事不太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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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队等着应征的时候，阿贵看还到有几个剃了短发的小孩子，举着一面旌旗，到处见了人就打快板，嚷嚷着甚么“大家有饭吃、有衣穿、有田耕、有工开、有买卖做、有钱使，无处不饱暖！”“朝求升，暮求合，迩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大宋，管束大小都欢腾。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宋军，大宋来了会赈灾。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敷有大宋。”固然阿贵对这话不太信赖，但听着也是蛮喜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