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道人叹道:“恰是,那一次真是可惜了,鄙人明显孤身一人出海,当时乍然见得这仙山,正表情荡漾之时,身后却传来我那徒儿呼救声,归去一望,原是幻听,再转过来看时,偌大一个洲岳竟是就此不见了影踪。”
陆道人倒是瞪大眼道:“这么说来,那禁制非止一种了?”
在这天中海上行走,远景开阔,视界泛博,即使两遥远隔数百里,可也不难相互瞥见。
张衍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这东莱洲外有一层禁阵,此阵非是用来伤人,而是生出各种幻景,微到毫末,难辨真伪,便是修行中人,不知不觉也要受其所制。道友所陷只是此中一种,名为‘转头禁’,遇得此禁,对于起来讲易也易,任凭身后异状,低声笑语,亲人呼喊,俱不能转头,哪怕有感别人在颈脖脑后吹气,亦不能理睬,不然便再找不到此洲了。”
金子康、金子祥听得此语,一时也顾不上海上激斗,俱是满含等候看了过来。
这时上面传来张蝉有声音,道:“三位,老爷请你等上来发言。”
张衍问道:“听闻陆道友差一点入得此洲?”
陆道人呵叱道:”休要胡言,道长是怕你等久陷此中,反而不能摆脱心障。”
金子祥这时出声道:“一年不说话,对我辈修道人,似不是甚么难事。”
陆道人站起家,笑呵呵道:“随我出来吧。”
张衍笑道:“此妖有个俗名唤作‘鱼鸟生’,亦作‘鸟鱼生’,实则是千年修行,未得化形的鸟妖食下妖鱼子,其真元在腹内与精气相感,再借卵化生,遂得此种。”
陆道人拱了拱手,带着二人行至他身侧。
陆道人正愁那怪鱼短长,万一稍候遇得险恶景象,恐难以护住两名子侄,听得张衍相请,心头一松,慎重伸谢一声,便把袖一兜,卷了两人往塔阁上层遁去。
陆道人倒是看得深,摇点头,道:“那是子祥你心性内敛,有些人生性跳脱,难以强加拘束,若不让其开口,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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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衍笑道:“我自有事理。”
金子康色变道:“师叔,这是何物?”
陆道人深思一会儿,道:“海中奇物甚多,此物师叔我也不认得。”
金子康深为不解,道:“那真报酬何不提早说了?我等也好有个防备。”
金子康听他这么一说,顿都觉颈项之间有些麻痒,不自发扭动了一下肩膀。
那双蛟喜食之物多是海中精怪水族,只是大洋广漠,大半时候倒是耗在了寻食路上的,昔日十来日,也只是堪堪充饥。现在听闻放他们一月,终可敞开肚腹,都是大喜不已,一时候,俱是急不成耐摆脱缰索,自云头冲下,一头扎入波澜当中。
就在这时,忽听得下方涌来一阵阵水浪拍击之声,接着又是传来两条蛟龙的暴怒嘶吼,此中偶尔还异化着一二声不知甚么精怪的啸叫,刺耳之极。
东莱洲每九年才现出一次,他旁观过前人遗笔,晓得此中五处地界会呈现其影踪,此中两处一在九重天上,一处在地底极渊,这两处都不是他眼下可去的,幸亏别的三处都在这浑洋之上,并不难寻,蛟车所去方向,就是此中一处。
这日,张蝉步入丹室,躬身禀道:“老爷,那两条蛟龙直叫喊喊累,如何也不肯再走,求问可否放他们下去捕掠血食。”
张衍笑了一笑,道:“这本是东莱洲上异种,道友不知,也不奇特,便是贫道,也是仰仗了先人条记,才得晓得罢了。”
陆道人肃容一拱手,道:“道友请讲。”
陆道人神采一凛,道:“这……敢问真人,这是幻是真?”
陆道人摇了点头,见金子祥坐还是坐在原处不动,体贴问道:“子祥,你如何不去?”
那头鱼怪甚是凶悍,乍遇大敌,不但不去海中藏身,而是在水面之上扑腾腾跃,两鳍拍起大浪暴风,哗哗作响,竟冲得天上塔阁也是一阵摇摆。
张蝉哼了一声,他总感觉这两条蛟龙桀骜不驯,需得难加管束,不能太给好脸,回了丹室,建言道:“老爷,小的肤见,是否对那二蛟太多宽松?”
张衍淡笑道:“幻亦是真,真亦是幻。”
金子康道:“有杜口禁,这么说来,莫非另有开口禁不成?”
而宿住于塔中间层的宣照宫三人,也是一样听到了这响动。
金子祥恭敬回道:“弟子感受功行未足,还需多写光阴来修行,怕无闲余做别事。”
“这凶怪天生兼得二者之长,三百年为鱼,又三百载为鸟,再三百载才得鱼鸟之形,眼下这头,湿鳞如羽,鲜丽张扬,又能扬风举气,寿数当在千载开外了。”
他一愣之下,嘿嘿笑道:“定是那两兄弟不开眼,又赶上甚么难缠敌手了!”
陆道人恍然道:“本来如此,怪道世人多是找寻不到。”
张衍道:“此禁千奇百怪,因人而异,各有分歧,全然是指向民气当中弱处,比如此中有一禁名为‘杜口禁’,需人不得开口说话,一出声,立时绝了入洲门路。”
陆道人微微点头,沉默不语。
陆道人看他几眼,道:“我知一心长进,亦有毅力恒心,但也不必整日闲坐,我辈修士,修为当然紧急,但亦需开辟眼界,增广见闻,比如眼下,将来若再遇这等大敌,就知当如何对付,何况那两位蛟道友道行极高,他等与海族斗法,乃是可贵一见的奇景,前几次你皆是错过了,今后机遇当是少有又少了。”
陆道人由衷赞道:“鄙人虽自小生在海上,却还不如道友识见博识。”
两条蛟龙脚踏云岚,围着其绕走扑咬,时不时会从敌手身上扯下一片鳞甲,血洒下来,海上不一刻就腥气四溢。
张衍现在已是出得丹室,正站在玉雕栏前,见得三人上来,道:“三位请这处来。”
张蝉先是不解,随后俄然认识到,这很能够是路程将终,快至东莱了。
两人到了外间,见波浪之间,有一条身长近百丈的怪鱼,头探如豚,尾张似雀,背上长有一排扇鳍,两侧大鳍如翅展开, 更加奇特的是,腹部竟然生有一对藐小脚爪,甚是锋利,若不细心看,却会忽视畴昔。
说到这里,他往海上看了一会儿,言道:“此妖将近败了,贫道另有事,就先回阁中了。”
金子康目光仇视地望着那处,道:“叔父,又是这二人,他们定是觊觎祖师宝贝,莫非就这么让他们跟着?不如去奉告张真人,让他脱手对于!”
张衍笑道:“有与不有,贫道也是不知,但赶上这些,还算运气好的,我门中有位前辈,曾经往那处看望过,他倒也未遇着甚么古怪,只是眼望东莱洲,整整赶了五十余载,这才到得。”
……
三人赶紧揖礼相送,待回回身,忽见得云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幢庐舍,陆道人眉毛不由皱起。
那禁制阵既是指向民气弱处,只要降服了心中难关,才气畴昔,今后点而言,真假真假皆是普通。
陆道人欣喜道:“东莱洲异种?道友言下之意,莫非我等已快至此地了?”
金子康看了看下方,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之疑,转头道:“真人,不知这是何物?”
张衍点首道:“确快到了,不过在入此洲之前,却有几句话却要与你们分辩。”
张衍言道:“东莱洲传言中本是天外坠星,后成海中仙山,又经有大能经手安插,故而行迹飘忽,难觅其影,前辈推断,其当介于小界与现世之间,只在某些光阴中,才会在几处奇特地界中闪现出来,届时只消赶去那处,便可得那入内机遇。”
金子祥心有所悟,起来一礼,诚恳实意道:“多谢师叔指导。”
张衍浅笑道:“这等事,唯有道心弥坚之辈,才可视如不见,听若未闻,对你辈而言,提早晓得了,不是功德,只会痴缠此中,越陷越陷。”
而金子康倒是分歧了,虽是入道数十载,但心性还是暴躁,听得这声,立知何事,便以借口观赏斗法为由,跑了出去。
张衍望了三人一眼,特别在金子祥身上多逗留了一会儿,缓声言道:“有句话叫作‘尘劫好躲,心关难过’,贫道只是指导你等门路,至于可否畴昔,却要看你们自家了,外人没法伸手帮衬。”
张衍笑道:“我等在风雷大潮行走百日,怕这二人也是伤了元气,你传我言,准它们下去饱食一月。”
这两条蛟龙自恃悍勇,出去找吃食时,有几次是直接自其他凶物口中强行夺食的,这一起之上,与那些凶禽怪妖已是斗了不下十四五次。现在这动静,显是赶上甚么极其短长的水怪了。
那庐舍初时另有所讳饰,厥后发明并未有人来管得他们,也不再躲躲藏藏了,比来这一月中,因为途中撞得很多雷云风潮,因而跟从得愈发紧了。
陆道人点头言道:“张真人道行高深,岂会不知?他方才拜别,清楚是用心为之,不想掺杂此事,且由得他们去吧,不知关窍,便是随了过来,也一定能入得东莱洲。”
海上路程古板,陆道人还好说,已是元婴修为,修持高深,一年光阴,对他来讲算得不甚么。
张蝉一声是,下去传命了。
蛟车自出宣照宫后,在海上行行停停,又飘了整整一载多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