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轿杆抬起,于耀庭提袍迈步而出,秦浪川拜谢起家,引客入府,八名公差协护摆布,秦家亲眷于两侧跟从。

常思豪心中暗笑,深思你这瞪眼说瞎话竟然跟真的一样,若不晓得根底,我还真要信了。

客气一番,于耀庭问秦逸道:“如何至公子吊动手臂?莫非是贼匪所伤?”秦逸微皱眉头,颌首道:“恰是。”于耀庭坐直了身躯,拈须长叹:“唉,家有乱事,国有国殇,真是多事之秋啊!”

过了两日,秦府正殿和围墙都已经修好,统统如常,按说四周秦家人手闻讯也该连续来到太原了,但是并无半点动静。陈胜一派人上街上探听,亦无军士设处招募义勇军,大感奇特,心想军情告急,如何于巡抚和马总兵办事效力如此低下,竟连泥水匠都不如?

秦逸瞧了一眼父亲,心想他可要说到正题了。

一乘八抬绿呢大轿停在天井当院,轿不沾尘,枣木轿杆仍担在人肩上。八个轿夫身材魁伟,挺胸拔背,矫健之极,双目只望火线,毫不斜视。另有四十多个差人腰挎弯刀,侍立于侧,服饰光鲜。

秦家世人面上一齐变色,心想再富的百姓又岂有盖行宫的事理,那但是要谋反的罪恶。

听他适方才的语声,应是昨夜本身偷听到说话之人无疑,心想听他当时说话的调调儿,说不出的恶心讨厌,今见其人,反倒有几分亲热之感。

秦浪川站起家来,凛然正容道:“国度兴亡,匹夫有责,秦某身为大明子民,岂可袖手?秦家倒是有些精干主子、护院家将,俱怀忠义之心,更感大人爱民德风,无觉得报,值此国难当头之际,恰好献身着力。秦某已发讯息,调集人手,不日便可汇至太原,尽供大人差遣便是。”说着拱手躬身。

常思豪侧目瞧去,见他未着官服,穿的是紫缎牡丹袍,腰横青玉带,银腰挂下两条白玉小鱼斜坠胯边,一柄折扇捏在腹前,上面画的是娟秀山川、大河奔腾。往面上看,蚕眉细目,鼻直如削,五绺墨髯长约一尺四寸,披至胸前,鬓似刀裁,丝丝板正,无一根混乱。眼神中透着一股阳光温和的味道,眼角略有鱼尾纹,却不显老,魅力反增,在院中一站,真是实足气度,雅度雍容。

于耀庭双目凝神,待了一待,说道:“于某受奉皇恩,协督三边军务,却总感受故意有力,到处掣肘。大同计谋位置极其首要,目今兵力不敷,赋税不济,俺答若真来攻,实可堪忧……”

于耀庭点头感喟:“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官方的事情就是最大的事情,治安不好,百姓何故安生?盗匪在太原城中竟也如此猖獗,这是本官以及统统部属的渎职啊!”常思豪想起昨夜他府宅内的****,肝火鼓了几鼓,毕竟压了下去,心中暗骂了数声奶奶。

于耀庭扇子一收,在手心打了一下,恍然道:“哦!对了对了,昨日孙知府求见,说有匪事禀报,只是下官公事太多,一时忙不开,未曾欢迎,想来他要说的便是此事。”

于耀庭一愣:“何事?”

只听轿杆悄悄一声磕响,轿夫将大轿缓缓放下,差人将轿帘挑起,一只官靴伸出,稳稳踏地,紧跟着上方金边黑纱冠缓缓闪现一角,一只戴着绿玉戒指、肤色白晰的手伸出来扶在差人臂上,着了力,另一只官靴这才跟进,踏出沾尘。

一行人来到知雨轩中,秦浪川将于耀庭让于主位,二人落座,秦逸侍在父切身后。仆人献茶,差人守于轩外,秦家余人亦都被挡在廊下。

秦浪川道:“是是,这些小事,算不得甚么,抚台大报酬国劳累,殚精竭虑,日里万机,晋中万民皆仰大人恩泽庇佑,如婴孩之望父母,大人宜当适时歇息,不成过分劳累。”

时近中秋,秦府高低繁忙起来,张灯结彩,定制月饼,喜气洋洋,大小事情都令陈胜一筹办,把这事暂搁在了一边。常思豪在府中待的发闷,同他出门采买物品,行至商街,见有艺人杂耍,东赏西看,悒情稍解,忽闻喝斥之声,远处有兵卒摈除,行人哗散,后现一匹高头大马,一顶花呢小轿,顿时之人身着武将官服,腰挎长刀。陈胜一见之一愣:“这不是马总兵么?”

廊下世人皆是内力高深,耳聪目明之辈,轩内的言语,他们听得一清二楚。陈胜一精力非常奋发,搓手低低道:“鞑子所到之处,屠民如狗,劫夺一空,手腕非常残暴,此次我们能随军出征,杀杀鞑子的锐气,那是再好不过!”常思豪如有所思,茫然点头,心想:“秦浪川竟然会这么说,莫非是我错看他了?”送走于巡抚,秦府高低都松了一口气,工匠们又叮叮铛铛干起了活,秦绝响闻知爷爷所做决定,负气不出屋。

秦浪川道:“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秦府世人见这位巡抚于大人出得轿来,各自又把头低了一低。

秦浪川忙陪笑恭身道:“大人有所不知,前夕有匪帮来袭,欲图劫夺财物,幸亏知府大人派公人急来救济,奋力杀退。贼人不但劫去财贿,且将我府正厅毁塌,连同南墙也都一并折倒了,草民才重新整修。”

常思豪改换新衣,率二婢出了耘春阁,转到前院,修盖房屋的工匠们已停了工,闪在中间候着,常思豪遇着出迎步队,排挨次与秦自吟并列站在秦梦欢身后,秦逸吊着臂带伤亦至,谷尝新和莫如之都在。回顾独不见秦绝响和祁北山。

秦浪川探出身子,靠近些道:“鞑靼大汗俺答率军犯境,不日即到大同。”此言一出,连秦逸也吃了一惊,心想这事我们想着如何躲避还来不及,如何爹爹倒把它先捅出来了?两眼斜瞟了瞟,不知他打的甚么主张。

于耀庭大喜:“如此甚好!届时我适时马总兵于城乡四周设点招募义勇军,秦家人至,可去他处报到,以听号令,到时编成步队,共赴国难,大破俺答,使令其再不敢小觑我大明!”

秦浪川来到轿侧,下跪见礼:“草民秦浪川,率秦家高低人等拜迎抚台大人。”言毕身后秦家人等也一齐跪倒。

秦浪川身子靠回,两手重搭在椅子扶手上,安闲道:“秦家在鞑靼边疆也有几处小买卖,是本地掌柜闻风回报。”于耀庭沉吟半晌,缓缓道:“动静确切么?”秦浪川点了点头,低道:“此事非同小可,草民得知以后,便欲当即禀报大人,未料匪人杀至家中,乃至耽搁了一日。”

秦浪川低道:“大人来得正巧,草民迩来得悉一件奥妙大事,正要禀报。”

陈胜一到秦浪川身侧低声禀道:“少主不肯出来,北山不知那边去了。”

于耀庭面色微变:“你从那里得知?”

于耀庭挺直了身躯,向两边略扫。将手中折扇轻摇,笑道:“下官此次乃简行而出,秦兄不必多礼,快快起来罢。”

于耀庭迈着方步,走得四平八稳,进了二门,眼睛扫见补葺到一半的正厅大殿,笑道:“秦公不愧晋中第一巨富,府中庭台楼阁,可比下官的巡抚衙门还气度得紧哪,秦兄这又大兴土木,是要盖一座行宫么?”

秦浪川挥手表示无所谓,陈胜一退回,站在常思豪身后。仆人婢女分四列于两厢站定,秦浪川这才率家人迎出轿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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