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常思豪认出那白发人恰是梁家班的班主“仇池外史”梁伯龙,赶快过來号召:“哈哈,听声音就知是先生到了,梁兄近來可好,”梁伯龙向他点指而笑:“莫窥到,端的莫窥到,侬原來做个千岁,瞒得吾好苦哉,若非本日侬燕徙新房,刘公子请吾來唱戏,吾还要蒙在鼓里无出头,”
刘金吾让他在本身身边坐了,道:“是啊是啊,不过刚才我听千岁和戚大人他们议论,这戏是好戏,可惜大半都在唱岳飞如何忠勇,对于秦桧的可爱,未免着墨少些,戏这东西也讲究个真假掩映,若能详确秦桧之大奸,则岳飞之忠勇也必衬之有力,”
戚继光抹额讪讪一笑:“近來少上校场练习,体虚汗多,不碍的,不碍的,”见他冲本身和刘金吾递个眼色,便侧身聚会过來,只听常思豪抬高声音道:“我们请皇上看一看这出戏,如何,”
“好戏,”
《精忠记》演罢,换了一出《玉簪盟》,唱的是些男女情事的段子,堂上世人方才从肃杀的悲情戏里走出來,忽见如此旖旎风情,无不大乐,兴趣比看岳飞还高。
梁伯龙击膝道:“千岁弗曾学戏,倒是大戏精哉,本來这本子吾也多次想改,但是每到落笔,都对这奸相恨之无地,愈想愈气,成果只好扔在一边,”
常思豪递过眼神:“金吾,能安排吗,”刘金吾略一沉吟,道:“过两天小年儿祭灶,皇上大宴群臣,宫里自有一番热烈,到时候少不得文娱戏码儿,他知我懂戏,老是让我挑梨园子,此事尽管包在我身上就是,”戚继光低道:“那就有劳兄弟多操心了,不过此事大有风险,宜当隐蔽处置,万不成让人发觉与我有关,亦不成先让这些伶人晓得了我们的企图,不然他们惊骇徐阁老,多数就不肯演了,”
梁伯龙大喜:“成,”
常思豪见他知了本身身份还是如此萧洒,极感高兴,拉了他手:“诶,我这算个甚么,先生每日帝王将相轮番做,要当东海龙王也由你,那才叫舒畅哩,”
刘金吾嘻嘻笑道:“姐姐,你还沒听梁先生唱戏呢,听他唱的戏,保管你听到如醉如痴,”
梁伯龙见他并未把话说绝,知是另有但愿,忙将大手一伸道:“公子若能成全这件事体,吾年底便弗封箱,只要公子愿听,从大年月朔到正月十五,点哪出戏吾便给你唱哪出戏,保侬对劲,分文弗取,”
刘金吾咧着嘴,从牙缝往里吸气忍笑,左思右想了一番,道:“我是您的大戏迷,这事当然必然得尽尽力,提及來我倒是和冯公公、陈公公他们都还算熟,固然递得过话去,事情能不能成,可就在两说了,如许罢,我晓得皇上喜好岳飞戏,你把这本子好好改改,静候我的动静,事若不成,您可也别抱怨,”
常思豪和戚继光都不明其故,收起刀剑跟他來到前院,这才发明院子里站满了人,中间搭起一个戏棚,锣鼓架好,伶人们在后场穿越不竭,前堂正厅流派大开,座席早已安设安妥,廊下不远处顾思衣正陪着一个白发男人叙话,笑意盈盈,看起來谈得非常投机。
刘金吾鼓掌道:“妙哉妙哉真妙哉,小女人偏扮老太太,林女人戏路宽广,真绝品才艺,我可等不及了,”梁伯龙一笑,自去筹措筹办,此时戚继光交代完了事情,回身回來,刘金吾笑道:“戚大人,你这内心可长了草了,宦海不比疆场,偶然还当戒急用忍才是啊,”戚继光含笑称是,家院來报有官员到访,刘金吾解释是本身请來的朋友,赶快迎进來与常思豪一一先容,此中很多人是三大营和锦衣卫的军官将领,戚继光也熟谙,彼其间相互客气寒喧,氛围倒也和谐,这些将领大多是名臣后辈,身家显赫,年纪悄悄品派实足,都是风月场上逛惯了的,一听请了梁家班在此,俱都兴高采烈,纷繁入厅落座,畅聊之际,眼睛滴溜溜地瞄着背景女人转。
梁伯龙闻之色动,问道:“实话讲,吾早想为皇上献艺久矣,刘总管想必在宫中人脉颇广,弗知可否代为安排,哪怕演个一折两折,吾愿足矣,”
常思豪回看戚继光拉动部下卫兵避在一边正交代事情,也不便畴昔给他先容,笑问:“梁先生明天给我们來一出甚么戏啊,”
刘金吾举杯笑道:“梁先生果是脾气中人,來,我们干这一杯,”梁伯龙举杯一饮而尽,恍忽向他瞄觑了一眼,缩回目光,含笑轻叹道:“唉,人生境遇,真弗敢想像哉,莫窥到此次來京,除会了破俺答的豪杰、锦衣卫御前的总管,还能窥着鼎鼎大名的戚老虎,如果有机遇能给皇上演一场戏,那便真是弗负此行哉,”
刘金吾顿时会心,嘿嘿笑道:“好主张,”戚继光怔了一怔,随即明白:本身军功卓著,说句不害臊的话,跟岳武穆也算有得一拼,若刘常二人能在皇上看这出戏的时候替本身溜两句小缝儿,谁再敢明目张胆地进谗言使坏,便是自找不利,眼下虽何如不得徐阶,起码此举能制造一个缓冲,让对方不致逼得太急,想到这心中大喜,低道:“此事还得请千岁和刘兄弟帮手,”
刘金吾皱起眉头,大感难堪:“这个怕不轻易,因为这些事情向來都是交给寺人们安排,我只卖力安然保卫,能说上话的机遇未几,何况皇家选戏,早在三月前便已定好,此时更动,恐怕难成,”
梁伯龙过來笑道:“勿须客气,有道是高山抠饼,劈面捉贼,吾们这班伶人,莫得好本领赚铜板,戏复唱得歪调调,就只好喝西北风哉,”
顾思衣笑道:“金吾,你在哪识得这位梁先生,他此人当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提及话來更非常滑稽,风趣极了,”
刘金吾陪他喝了几杯,回到正厅,冲戚继光挤了挤眼,表示事情办成,看到常思豪位子空着,问道:“千岁呢,”戚继光道:“报说东厂派人來道贺,千岁刚迎出去了,”
刘金吾道:“戚大人放心,”戚继光道:“小人向利,给这帮伶人的打赏不成少了,统统利用,兄弟固然到我这來支,”刘金吾笑道:“这等小事,哪用得着您破钞,來來來,喝吧,”把起杯來不住向二人劝酒。
常思豪瞧着戏台上的岳飞杀敌破虏,回想本身在大同时杀得鞑子泄血,遍野哀鸿,一阵阵心神荡漾,接演大破朱仙镇,十二金牌退兵,看秦桧东窗画柑定计,不由得又丝丝寒意彻骨,胆底生风,心想:“岳帅与其待今后昭雪,倒不如提枪回马并了那昏君,杀个痛快,”待看演到韩世忠诘奸无果,岳侯冤死风波亭,火气在体内直闷得窜不出來:“自古奸臣当道,做宰相丞相的更沒几个好东西,秦桧、严嵩、徐阶这些人都是一样,”想到徐阶,俄然心头一闪,有了个主张,略一策画,大觉可行,笑向戚继光看來,本待号召说话,却见戚大人拿一方小帕正在擦手汗,额角鬓边方才掠过,也是潮乎乎的一片,当下奇特隧道:“戚大人,你这是如何了,”
梁伯龙大笑摆手:“灶王倒做得,龙王却做弗得哉,咱大明封海,渔民无得打渔,哪有香火來供吾,穷神仙勿当也罢,”
刘金吾瞄见梁伯龙卸完妆进了西厅下院,便离席找了过來,西厅里专为梨园人等设下了酒菜,演完的伶人都在这里吃喝,梁伯龙坐在人堆里,一见他來,赶快起家号召,刘金吾靠边寻沒人退席的一桌单坐了,笑道:“梁先生这一出《精忠记》实在不赖,大师看得连连喝采,千岁在那边陪客不便,特地叫我过來敬您几杯,”
梁伯龙道:“闺家世一,莫非便扮弗成老旦哉,本日由悝來扮岳母,正要让侬等瞧瞧吾梁家班的人才,”
刘金吾见他手指之人约摸二十一二年纪,生得端倪清秀,别具情致,顿时眼睛笑出花來,搓手道:“那莫不是‘闺家世一’林怀书林女人,但是精忠记又无闺门旦,你教她來扮谁,”
刘金吾暗乐,心想沒等我來勾你,你倒先奉上门了,一笑道:“说实话,皇上最爱看戏,哪年宫里过年,都少不了戏码杂拌儿,但是都城又有哪个班子有您这么高的成就,我跟在皇上身边,也知他看得有趣,就是聊胜于无罢了,先生艺冠天下,只能在官方演出,也真是可惜呢,”
未几时开席走戏,唱将起來,这一出《精忠记》从岳母刺字开端,林怀书所扮岳母姚氏上场,举手投足老成持重,果无涓滴少年人的轻浮,唱腔更是沉稳纯熟,收放自如,席上这些年青的将领于吃喝玩乐之道极精,天然晓得赏识此中的妙处,一个个大声鼓掌喝采,氛围空前热烈,接下來梁伯龙所扮岳飞表态,背上刺字,辞母当兵,一出出征杀战守唱将出來,豪英尽展,文武戏码俱都出色绝伦。
梁伯龙道:“那还逊得哉,”手指背景一人:“本日吾梁家班台柱出马,扮一出《精忠记》,包侬大师对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