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伯龙毕竟是作惯了戏的人,最早缓醒过來,赞叹道:“奇哉,奇哉,常兄弟真是五百年一出的大戏精,刚才这一女儿之态,作得融情揉意、栩栩动听,胜吾多矣,”
常思豪点头笑道:“你倒诚笃,”翻出铜的与他换了,小马仔笑道:“赌场玩的是运气,决不能坏了端方,本來也是怪我沒说清,应当的,爷还想玩儿甚么,小的给您讲解,”
常思豪自去探听独抱楼的店主是谁,酒保说约莫是外埠的富商,因盘下來的时候不长,大店主并沒亲身來过,只是派驻在这一个姓陈的主管平常事件,不知全名,也不常见到,上头人都称他为陈总爷,连问几人,都是如此,刘金吾凑过來道:“秦老爷子现在侠名播送,有人敬佩,费钱替他立名也是普通,独抱楼易手后聘了很多新人,我都不熟谙了,不过也应当有几个旧了解还在的,要不然我去帮您探听探听,”
常思豪摆手道:“我不会这个,”小马仔笑道:“投壶是陈腐了一些,不过玩起來简朴极了,”他将一把小箭递在常思豪手里,指着火线不远处一个雕花铜瓶道:“爷扔出去,箭落在壶口里,就是赢了,每次一个筹马,投中则赢三个,”常思豪见那壶不过七八步间隔,壶口约摸鸡蛋大小,心想:“这倒简朴,”笑道:“好,那我便玩玩,”抽了枝小箭,瞅准壶口,掷了畴昔,但是准头不敷,偏坠落地,连扔四五枝,还是不中,心想:“暗器要打准,不过是干劲足、走直线,投壶抛的是圆弧,加点力量,又有何难,”二指又抽出一枝小箭,瞧着壶口,晓得力量也不能用得太大了,不然箭尖平走,便不易进壶口,略一策画,抖手投出,小箭直直而去,击在壶口,收回叮地一声,却落地了。
那青年冷冷一笑:“临滩说海浅,对雾笑山蛮,暴躁人眼中尽是暴躁,不想先生竟也如此,好笑,好笑,”说着伸手去抓唱本。
上得二楼,刘金吾买了一袋东西递來让常思豪随便玩着,自去寻人,常思豪翻开袋子,内里原來是一堆筹马,放眼瞧去,原來二楼上赌台四布,投壶、双陆、骨牌、覆射、斗蟋蟀,各种百般,应有尽有,但看世人穿着贫富不均,玩在一起却都兴高采烈,仿佛一上赌台,便不再有身份之差,穷富之别,他甚么也不会玩,左瞧右看,踱到一处投壶台的中间,一个小马仔瞧见他穿着华贵,忙上前服侍:“爷來投一把,”
常思豪面色一转,规复了本身的常态,心中猛惊:“我想起顾思衣,心神便似与她的形象合在了一处,想必这也是一种仿照了,梁先生入戏能出戏,是因为他晓得本身在演戏,我脑筋里沒有戏,只要人物,刚才感受满腹柔情,淡了本身,若不能规复神智,那岂不是要糟,”赶快收拢了心神笑道:“这个可不能多学,不然性子定要变得扭扭捏捏,可不成样了,”
别的几个输家各自沮丧,一人抱怨道:“我就说嘛,还是应当押明诚君,了数君和信人君游得太慢,”另一人有些悔怨:“奶奶的,它身上带毛,应当速率不快才对,上一把明显是信人君赢了的,”前一人指道:“信人君背甲又短又宽,多数是个母的,沒有长劲,还是明诚君好,这把我便押它,”后一人点头道:“明诚君有绿毛,仿佛戴了绿帽子,押它太不吉利,”
小马仔见他略有绝望之色,笑道:“无妨的,爷这几枝投出去,越來越准,小的在这儿也干了些年初了,却沒见过有人上手这么快的,”常思豪笑道:“是吗,”又抛三枝,最后一枝终究落在壶中,小马仔鼓掌笑道:“短是非长,爷再扔几把,必然翻本,”说着拿起中间一个小本子,翻过一页,在上面点了个点,眼睛又等候地瞧他持续,常思豪本來不想再玩,但见他服侍得殷勤,年事又不大,多数是但愿客人多玩两把,赚些赏头,回看刘金吾仍未归來,也便持续,接连又投了十余次,顺手而抛,竟然倒中了四枝,手中小箭抛光,拍了鼓掌道:“不玩了,算算吧,”
常思豪转头问:“甚么事,”小马仔将筹马双手捧上,笑道:“爷弄错了,咱赌场里筹马分三种,一铜二银三金,铜筹马一个换一吊钱,银的换一两银子,金筹马一个则能换到一百两银子,普通來说來这散台赌的都是用铜筹马,以是也不必决计夸大,爷能够曲解了,刚才给的这几个是金的,这钱可差着很多,”
小马仔笑道:“是,”瞧瞧本子,说道:“爷扔了二十五枝,中五枝,三五一十五,爷给十个筹马恰好,”常思豪从袋中倒出十个给他,又筹办向别处去瞧,那小马仔接过筹马,神情一呆,原來这筹马中有四个是金边的,他瞧常思豪仿佛真是不懂,也沒人留意本身的反应,小手一缩,将金筹马收进袖里,但是瞧着常思豪的背影,眸子转转,手儿一翻,又都拿了出來,唤道:“爷先慢走,”
常思豪跟他走了几步,却见中间不远有好些人正在喊叫助势,便转向这边來瞧,只见他们围的是一个长条大桌,桌面刨有两臂长、一臂宽、四指來深的长方沟槽,内里竟然盛了半槽水,中间竖着打了两个长条隔断,将浅水分做长长的三条水道,每条水道内里都有一只巴掌大的小乌龟,现在在世人助势声中,正尽力往前爬,此中一个身上有绿毛的已经快到起点,押注的人喜形于色,弯着腰喊声更促:“快,快,快,快,哈哈,,”一只乌龟率先到了起点。
小马仔笑道:“您等人,繁华可不等人,您这运气正旺,说不定一宝押下去,就能赚个合座红,再说闲着也是闲着,人生苦短,理应及时行乐,您另有那么多筹马,趁等人这工夫玩两把,也免得气闷,您说是吧,”常思豪点头浅笑:“你说的也是,不过这赌法太多太乱,端方又多,实在费事,我可沒兴趣來学了,”小马仔笑道:“要简朴的还不轻易,这边就有,您请,”
两人出了包厢,走出一段间隔,听身后另有“妙哉”的赞声不竭传出,刘金吾不时转头去瞧,实不知这是一出甚么戏,竟能让这大才子如此赞叹。
常思豪和刘金吾都想不到他态度窜改如此之大,一时也充满猎奇,只见那白衣青年负起手來,挺直了胸,目光转开,淡淡道:“便是鄙人的一名朋友,”梁伯龙神采讶异,眼睛又不由自主被吸引回戏本上去,不住点头,时而赞上一句“妙哉,”如此翻看十数页,兴趣越來越高,竟有一气看到结局的意义,刘金吾极是猎奇,探头想看,却被那白衣青年用身子遮住,常思豪拉他道:“我们走吧,”拱手告别之时,梁伯龙看得出神,眼睛闪着光紧盯戏本,竟恍若未闻。
梁伯龙一巴掌拍在那书上,道:“年纪悄悄,学來两句平话,便乌丢丢天花乱坠,说甚绝妙好戏來诓吾,这本破乌烂原入弗得吾眼,本日便批侬一批,教侬心折口服,知个山高水低,”说着抄起來连翻数页,寻下嘴处,读了一会儿“唔”地一声,目亮光起,细瞧一阵道:“有情味哉,”眼神里有了慎重,持续看去,愈往下翻,欣喜愈浓,颤声道:“此大手笔哉,作者是谁,”
常思豪心中好笑,身后有人道:“谁说的,我看这回了数君必然赢,”
梁伯龙本偶然看,但是刚才在背景领教过他的学问,听他说是“绝妙好戏”,未免将信将疑,接过唱本,慎重读去,瞧了十数行,目光挪动越來越快,敏捷翻看两页,皱眉道:“这弗是拾人牙慧,”又连翻十数页,略看一看,冷哼了一声:“淫词谰言,”甩手扔在桌上道:“弗看了,”
常思豪细心看去,水道边上有字,写的便是三个乌龟的名字,恰是聚豪阁三君,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來,心想:“谁这么会糟蹋人,”只见农户拿块带缺口的板子插在水池中拦住,给三只小乌龟各喂了一小条肉丝,喊道:“下注下注,信人君买一赔三,了数君买一赔四,明诚君买一赔二,限押一门,买定离手,”
常思豪道:“也不必费事了,”刘金吾道:“费事甚么,我们上去转转,碰上了就问一句,也不搭紧的,”
众赌徒们都纷繁下注,多是押在明诚君和信人君这两只乌龟上,小马仔凑在常思豪耳边低声道:“爷,这两天了数君拉稀,您押别的两只,便有一半机遇能赢,”
常思豪四顾道:“我只是在等人罢了,看看就好,”
刘金吾在旁仍两眼发直,满脸倾慕,拉着他胳膊痴痴隧道:“千岁……主子……”常思豪伸指在他头上爆了个响栗,笑道:“兀那宫娥,发甚么癫,”弹得他“啊”了一声,梁伯龙点指相笑,只当是戏中言语,也未留意,刘金吾捂着头不美意义,三人喝了些酒,常思豪见那白衣青年一向悄悄相陪,并无一话,搭问两句,对方也是嗯啊支吾,心知他必定有事,定是等着本身先走,也不肯多耽他时候,当下起家告别,梁伯龙道:“咿也,怎地这便就走,”常思豪笑道:“明天结识先生,受益非浅,不过鄙人有事在身,不便久耽,他日得闲,再來拜见先生,赏识佳艺,”梁伯龙知贰心机,大皱其眉,向那青年道:“吾抢先生为知己,先生却弗发一言,又弗露名姓,倒底有恁事体,惹得吾高朋坐不安生,反要來姑息侬,”常思豪忙道:“先生不成如此,我确是有事,与他无干,”白衣青年有些挂不住,站起家來,从怀中取出一个线装本子,封皮无字,仿佛是手抄一类,递给梁伯龙道:“这里有一出绝妙好戏,特來请先生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