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程二嘲笑了一声:“这么说来鄙人为徐大人筹集饷银,保护扬州乡里,倒是我的不是了?”
程二先生看到柳如是这般看着本身,心中不由得暗喜,他常日里自夸有“三好“:好美食、好美人、好豪杰,柳如是乃是闻名江南的美人,如果在平时,即便他有万贯家财,恐怕连这个南楼的门都进不来。他装出一副矜持的模样:“徐大人谬赞了,我不过是协理粮台,帮忙筹措些许军饷罢了,又何功之有?”
陈子龙问道:“那是在那边?”
“那敢问一句,先生是如何筹措军饷的呢?”与绝大部分胸怀弘愿的明末士大夫一样,陈子龙对于兵谷之学还是很有兴趣的,赶快开口请教。可程二却打了个哈哈,目光转到一旁,明显是不想说了。一旁的柳如是微微一笑,从丫环手中接过茶壶,上前给程二的茶杯倒满了,笑道:“程二先生,如是倒也对这些很有兴趣,不知先生可否讲授一二!”
陈子龙如何听不出柳如是是在替本身的讲错打圆场,赶快笑道:“不错,徐大人击破群贼,护得扬州百姓士绅安然,天然是当得上豪杰二字!”
柳如是与陈子龙向程二先生投以惊奇的目光,固然华亭陈家也是江南驰名的大族,家中光是田产就有六七千亩,但多数都是不动产,并且多数是属于一族人,而非他一人统统,现金流实在很有限,如果要一下子拿出几千两银子来,恐怕就要变卖产业了。如果徐鹤城没有扯谎,这位休宁程二能每个月拿出六七千两银子来养军,传说中的沈万三也不过如此了。
“我先拿自家银子填上,月息一分半,然后商定到了来岁丝下来的时候用公价收丝。另有,扬州明天春季不准从湖广进米来,都必须用我家的米,不过我包管来岁春荒时米价最高不能超越一石一两七钱银子。”
陈子龙在一旁听了,眉头不由得紧皱了起来,他并非那等只知科举的冬烘,少年便在考场得志,厥后却因为插手复社的原因,在考进士上吃了一次暗亏,这反倒让他把多余的时候和精力用于体味关乎国计民生的世务。程二方才说的阿谁一分半的利钱遵循当时的行情倒也不是过分度,可凡是来讲都是用来短期周转的,而来岁生丝下来起码要在三四月份,而他是在本年春季便开端算了,起码要有六个月时候,仅仅利钱这一项就翻一番了。并且生丝是极其赢利的买卖,也是南直隶农夫为数未几的获得现金支出、能够保持近况的生存了,他说的以公价收丝必定是要比普通的市场价低,才气赔偿他的欠款;至于最后一项,此次流贼的侵袭,本年春季扬州的收成本来就不好,而苏南一带因为大量的地盘都用于莳植经济效益更好的经济作物――如茶叶、桑树等等,本身的粮食都需求从两湖、江西等地支出,那里另有多余的粮食卖给江北的扬州呢?如果不准从湖广进米,粮价还不涨到天上去了?这个程二先生说能能把粮价节制在一石一两七钱以下,且不说这一石一两七钱的米价本就是上天了的,他当时候哪来的这么多米弥补湖广米的空缺?扬州的缙绅与知府为了一点面前的好处,却应允了这贻害无穷的前提,实在是笨拙之极。
“米,丝!”柳如是皱了皱眉头,问道:“还请先生不吝见教!”
“程二先生,我看扬州知府和本地的缙绅来岁一定会让你罢休去做吧?”陈子龙嘲笑道:“丝、米都是小民的身上肉,你这但是要从小民身上剜肉补疮呀!”
徐鹤城扫了陈子龙一眼,却没有答复,反而问道:“敢问一句,你是何人?”
“赋税!”徐鹤城吐出两个字来:“二位应当也看到了,我麾下将士多非大明人氏,乃是四方之精锐聚集而成,每月的薪饷、口粮都是从优,斩首破阵还要别的加赏。虽说不过两千余人,一个月下来光是薪饷要六七千两银子,粮食和布匹还要另算。朝廷的那点银子又那里够?若非程二先生施以援手,即使孙吴再世,恐怕也是措手无策呀!”
“天然是真的!”徐鹤城道:“实在流贼固然人多,但此中识得兵法,晓得进退的却不过闯、献、曹操等戋戋数人罢了,其他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毫无部伍节度。流贼出境时,只要先令乡里坚壁清野,迫使其分兵打粮,然后便能够精兵将其各个击破,诛其领袖,天然能以少胜多。我麾下人马固然不过两千余人,但将吏都是百战之余,骑队、射内行、长矛队、炮队无一不全,又有船队转运粮食辎重,破贼的难处实在不在这里。”
“这么说吧,朝廷给的饷大抵只够三分之一,其他的缺口本来应当由扬州本地的士绅百姓补上。毕竟这是他们的农家陵墓地点,抵当流贼的军饷不由他们给谁给?不过这帮老财老是善财难舍,徐大人带着兵方才到扬州的时候,个个都说囊中无钱,阿谁知府更是说藩库里一贫如洗,要比及收了秋粮今后才有银钱补上。可还没等他把秋粮收上来,流贼就杀过来了,这下可把那知府和缙绅都吓坏了,个个跑到徐大人那儿,只要徐大人能够讨灭流贼,必然把饷银补上!”
“徐大人,这茶可还入得了口?”柳如是看到徐鹤城放下茶杯,笑着问道。
“那有何难?”程二笑道:“这体例说穿了也就一钱不值,实在也就两个字――米、丝!”
”柳先生,陈公子!”徐鹤城自失的一笑:“实在若说此番破贼功绩最大的,并非是徐某,而是这位程二先生。”
“也不是!”徐鹤城神采如常:“我是因功保举得官!”
“哈哈哈!”程二听了陈子龙的问话,大笑起来:“陈公子谈笑了,且不说陈某拿不拿得出这么多现银,就算我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来,也不敢给王师发饷呀?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陈子龙越是细心打量,越是感觉徐鹤城不管是言谈还是气质上都不像是考场出身的,但是此人在当扬州兵备道之前是在兵部职方司当员外郎,固然兵部没法和吏部、礼部和户部这些处所前程无量,可毕竟也是六部内里的正路了,明末又没有捐官一说,未经考场出来的一辈子也就能做个杂佐官儿,岂能当到员外郎?莫不是仰仗家中的隐蔽?想到这里,陈子龙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问道:“徐大人,鄙人大胆问一句,您是哪一年的科名?”
“不敢!”程二赶快也将杯中残茶喝完,固然入口的不过是半杯凉茶,胸中倒是畅快之极,几近要跳起来大呼几声。一旁的陈子龙对兵谷之学非常留意,便沉声问道:“程二先生,鄙人大胆猜一句,想必先生也不是用自家的财产来发饷的吧?”
“那先生是如那边理题目的呢?”
“功名祗向顿时取,真是豪杰一丈夫!”柳如是怕陈子龙触怒了徐鹤城,赶快接过话头去:“若论文章诗赋,谁又及得上岑嘉州(岑参)?可就连他都以顿时取功名方为豪杰,徐大人随未曾进考场,又何尝不能说是豪杰?”
“本来是陈公子,幸会了!”徐鹤城见柳如是与陈子龙都没有否定,晓得程二猜得不错,拱了拱手:“鄙人未曾进过考场,也没有功名。”
陈子龙点了点头,程二这句话说得倒是大实话,俗话说吃粮从戎,自古以来吃粮与从戎是连在一起的,吃谁的粮天然听谁的号令,你一个商贾拿出大把银子来给天子的兵发饷,你莫不是要造反吗?不过陈子龙倒是没想到程二还真有发饷的才气,霸占大员以后,杜固便与席尔瓦以暗中与内奸勾搭为来由,将大员港内那些福建地主尽数拿下,杀的杀,关的关,措置的一干二净,他们的田庄房屋财产奴婢天然都成了股东们的囊中之物,光是程二一人就分到了地步五千余亩,房屋近百间,耕户家奴四百余人。除此以外,这些股东们每人都获得了两万亩到十万亩不等的权力状,仰仗这份权力状他们有权力在台湾岛上开垦并占有上面数字的地步为本身统统。别的,硫磺、沙金、鹿皮、木料等无益可图的买卖都为股东们朋分,即便不考虑以这里为基地能够插手的日本和东南亚贸易和利润丰富的蔗糖莳植买卖,当初在西湖游船上投资这一冒险奇迹的十余人无不是大赚特赚,此中小我投资最多的程二更是已经无声无息的跻身于江南顶级财主之列了。
“那您是隐蔽得官了?”陈子龙话一出口,便悔怨本身说错了话。与明天的学术圈一样,明朝的宦海也存在着出身鄙夷链,进士落第出身然后当庶吉人一起入阁做到首辅的是鄙夷链的最高端,其次的便是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再差些的便是举人、而隐蔽得官的除非是丘八老爷,不然已经很靠近鄙夷链的末端了,也就比杂佐官强些。即便是投胎到勋贵家里的,只如果略微读的进书,有点志气的后辈也都会勤奋读书,争夺在考场中考出个功名来。俗话说打人莫打脸,如果徐鹤城真的是隐蔽得官,陈子龙这句话一出口,只怕就把人给获咎了,勃然变色,调头就走也不是不成能。
“筹集饷银,保护扬州乡里天然是不错的,但是不即是乘机从中取利!”陈子龙本就是个极其倔强的性子,被程二一刺激,干脆把话说开了:“贩子汲汲于利,也不能健忘了国度大义地点!”
还没等柳如是接口先容,一旁的程二笑道:“徐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能够得柳先生看重的除了陈侍郎的公子,华亭陈懋中另有何人?”
“国度大义地点?陈公子说得好!”程二轻拍了两动手掌:“鄙人幼年时家道中落,也没读甚么圣贤书,天然不明白甚么国度大义。不过扬州乃是江左名都,淮扬精华地点,国度两百年承平,又有盐政。名园当中,瘦西湖上,一掷令媛者大有人在,可为何戋戋两千兵的饷,一年不到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轮到我一个外埠商贾来出头?我程二一没吃朝廷的俸禄,二没有国度的功名,三我故乡在休宁,间隔长江还稀有百里路,扬州遭受流贼与我何干?陈公子你说我挖小民身上的肉补疮,可当真是怪的巧了!”(未完待续。)
徐鹤城笑道:“徐某是个粗人,常日里驰驱四方,茶水也就是解渴的,那里分得清好茶劣茶。柳先生能拿出来待客的,定然是好的!”
“程二先生过谦了!”柳如是肃容道:“若无先生大才,扬州数十万百姓,不,江南数百万生灵都要受流贼苛虐。如是以茶代酒,先敬先生一杯!”说罢,她便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当真?”柳如是不由吃了一惊,实在她对此人的印象很普通,自从方才一进楼来,这位休宁程二便用她非常熟谙的目光盯着本身,若不是要奉迎皋牢这位徐大人,柳如是早就找个由头将这个不速之客赶出去了。
“本来是这么回事!”陈子龙点了点头,心中却略有不快,暗想这程二的言辞做派倒很有些挟贼自重的感受,莫非缙绅们不给钱,徐鹤城就眼睁睁的看着流贼苛虐百姓不成?柳如是却比陈子龙要机灵的多,从程二的话语入耳出了很多言外之意,笑道:“想必此次他们还是没拿银子出来?”
“照呀!”程二拍了一下大腿:“与如是女人说话就是省力量,当时那知府和扬州缙绅们还是没有拿现银子出来,倒是画出来大饼一张又一张,就是没见一点银星子,那知府也说了,藩库里只要些陈米旧布,只要等秋粮收上来才有现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