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起家道:“此番采纳求封,土蛮必恼羞成怒,辽东局势严峻!大司马,兵部当传檄戚继光,令其备战,随时筹办反击!”

“此一时彼一时也!”高拱一扬手道,“俺答顺服,蓟镇自当调剂职守,以威慑东虏、建彝为要,防东虏、建彝,焉能不出战,不的,辽镇岂可独御劲敌?”

高拱打断他:“叔大,海,已然禁不住了!”

“不必廷议,即知成果。”高拱冷冷地说,扭脸叮咛书办,“请大司马来,一起商讨。”

殷正茂和张学颜的奏本,同时发交内阁。张居正一看殷正茂要增设造船厂,火气一下子窜上脑门,语带肝火地说:“殷正茂要在肇庆建船厂,又要增设水军,他觉得国库里银子堆积如山?!”

高拱暴露对劲的笑容:“朝廷尽力支撑,就看殷正茂的了。”

张居正道:“正因为建彝时顺时叛,才要对东虏强力打压。让建彝明白,敢应战天朝者,必受重创!如此,则建彝不敢等闲启衅。故东怀西制不唯让俺答怀德,也足可威慑建彝。”

杨博接言道:“土蛮一求封,我即许之,那天朝的封号未免太不值钱。不过,许之,有许之的事理;不准,有不准的事理,此关涉国朝边防大略,当沉思熟虑以定策。”

杨博一蹙眉,顾虑重重地说:“建州三卫也是时顺时叛,对东虏一味停止,辽东压力未免过大。”

张居正喉头像着了火,又像是塞进了一团棉花,憋气、炽热,真想拍案而起,痛痛快快与高拱辩论一番,但他还是忍住了,又顺手拿起张学颜的奏本:“辽抚张学颜奏,土蛮汗请封贡,如俺答例。”

“叔大多虑了!”高拱不觉得然地说,“黄台吉索其叛将,我已决然回绝,彼并不敢再言。况俺答、昆都、吉能诸部既已顺伏,黄台吉一枝其势已孤,安能独逞即逞?即便黄台吉逞强,宣大以尽力应之,又何所畏?”他一扬手,“众既归而一人难叛,黄台吉不敷虑!”

张居正自傲地一笑:“那是朝廷没有倔强起来!我看殷正茂不得方法,若得方法,当奏请朝廷,把本地之民强迫内迁!”

高拱沉吟很久,方道:“我看还是据实定策。目下照叔大所说西怀东制是合适的,不管是土蛮还是建彝,敢启衅者,当予痛剿。鉴于辽东压力过大,要辅之蓟辽一体。辽东有战事,蓟镇当驰援之!戚继光国中名将,可恃!”

杨博点头,起家要走,张居正忙道:“大司马请留步!”他见蓟辽一体之说就要付诸行动,就不得不说了,“玄翁,居正欲进一言。”

杨博道:“正方法教,兵部遵内阁主张行事。”

“蓟镇乃京师流派,与他镇分歧,”张居正非常焦急地说,“盖此地原非边镇,切近皇陵,故此镇以贼不入为功。调戚继光北来,即慎重受命:扼守而贼不入,即为上功。蓟门无事,戚帅之事即毕。若蓟辽一体,动辄反击,与此主旨相悖,需熟思之。”

“不再议了!”高拱语气倔强地说,“殷正茂受命平岭表,凡可改弦易辙,灭寇安民者,朝廷当为其行之!”

“俺答顺服,黄台吉却一定顺服。初迟迟不肯受封赏,继之又索其投我之叛将史大官,拗悍可知。”张居正辩论道,“且黄台吉与其父反面,分歧即在是否尊崇土蛮共主,至今黄台吉另有特使常驻土蛮汗庭,万一黄台吉与土蛮东西照应,而戚继光东援,则京师、皇陵之安然岂不堪忧?”

“嗯,叔大所言有事理。”高拱边思忖边道,“土蛮请封,我即许之,是令俺答轻其封号,继之轻我天朝,右翼战役之局,或会产生摆荡。”

“此事体大,应批交兵部主持廷议。”殷世儋建言道。

“大司马,兵部即传檄戚继光!”高拱语气果断地说,“不管是土蛮还是建彝,敢犯者,必大加一挫,令其胆怯,亦令俺答知畏,则战役可固!”似是为了停止此一议题,不等世人回应,把殷正茂的奏本一举,道,“大司马,此疏,兵部题覆当准奏。”

张居正见高拱接管了他的建言,甚慰;但听到“蓟辽一体”四字,他又忐忑起来,只是他不肯在部院大臣面前与高拱争论,欲言又止。

“不当!”张居正决然道,“东虏于我天朝,非有如西虏恳款之素,非有叩关纳降之机,非有执叛赔罪之诚,勒迫无礼至此,堂堂天朝,何畏于彼而勉强责备?”

张居正对此极不附和,但他不肯与高拱正面辩论,而是以提示的语气道:“但是玄翁,入不敷出,何如?”

殷世儋一笑道:“这土蛮汗毕竟是鞑靼共主,至今还抗着大元可汗的皇旗,对俺答获封顺义王颇不觉得然,说他不过是主子,安得封王。土蛮鄙弃俺答,是功德!无妨也封他为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如此,则鞑靼东西两翼必有内争!”

“是这个事理。”高拱点头道,“俺答诚哀告贡数十载,得之不易,甚为珍惜;今若轻许于土蛮,则俺答对所得封贡,将转而轻视,他日且别有请乞威胁于我,启衅渝盟,必自此始。如是,则威亵于土蛮,惠竭于俺答,两端落空!”

“殊不知,国库还是空空如也!”殷世儋以嘲弄的语气道,“广东要建船厂、练水军,福建、浙江、直隶、山东、辽东呢?都如法炮制?”

张居正见高拱所持甚坚,说也无益,便不再言语。

张居正顿感脸上阵阵发热,欲辩又止,拿殷正茂撒气,道:“殷正茂不得方法!不是剿海贼,严海禁,却……”

“如法炮制就对了!”高拱一瞪眼道,“广东、福建以剿倭而造海船、练水军;浙江、直隶、山东以护海运而造海船、练水军,总之强海防,是务需求做的。”

兵部尚书杨博应召进了中堂,阅罢张学颜奏本,沉默不语。高拱问:“土蛮乞封,大司马有何高见?”

“说吧!”高拱道,“议事,自当畅所欲言嘛!”

高拱一扬手:“国库一时空虚并不成怕;可骇的是,当作之事拖着不做,贻误后代!”

杨博点头道:“绥广事大,兵部必尽力襄助。”

杨博仍不放心:“辽东一镇,孤悬于关外,恐难抵抗土蛮及叛服不定的建彝。”

“绝非危言耸听!”张居正拥戴道,“往昔东虏敢大肆深切,以西虏为之助。今东虏求贡而不获,西虏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封贡,必不从东虏之请。东虏不得西虏之助,则相互嫌隙愈构,其势愈孤,而我以尽力制之,纵彼扰乱,必不能成大患。是我一举立德于西,耀威于东,计无便于此者!若谓之方略,可谓之‘西怀东制’。此方略大抵为:对西,当以稳固战役为要,故应怀柔之;对东,当绝其封贡之请,停止之!这也是稳固西部战役之所需。威不立则惠不可。只要对东树威,则对西施惠方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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