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高拱与张居正肝火冲冲,一唱一和,高仪不再说话。张居正照高拱所示,提笔拟旨。写毕,交书办收走,又拿起一份文牍,只看了一眼,感喟道:“唉,又是一件恼人的事!”

查志隆道:“本府例当向应天巡抚禀报,可我知张抚台并不在姑苏,恐误军机。”

张佳胤闻此大惊,顾不得用饭,带着亲兵夜趣潜山,差人连夜到安庆传令:“军门朝夕至,官兵人等,倶不得妄动,须静听军门处罚。”

张志学见状,大声道:“把知府衙门围了!”

“此事,当重治不贷!”高拱一拍书案,肝火冲冲地说,“不必兵部题覆,拟旨:械张志学等至京鞫治!”

“同意!”张居正接言道,“自昔嘉靖初年,连有大同叛卒之变,不能正法;而后,遂有辽东兵变,又不能正法;遂有山西兵变,又不能正法;遂有振武兵变,还是不能正法!现在安庆兵变作矣,借使此前有一次措置得宜,则国威有在,人知所惩,安得复有本日之事?!”

“再等等看,事体不明,独独参知府,是何事理?”张宏仍不松口。

高仪道:“新郑,与以往兵变比拟,安庆这件事,委实算不得大事,在南京勘问足矣,不必逮京了吧?”

安庆城里,几百官兵闭城大噪,民气惶惑。

“抚台,因下吏整治为盗害民的安庆卫逻卒,张志学对下吏早已挟恨在心。”查志隆禀报导,“本日支放粮饷,张志学亲身率众围堵在府衙前,下吏恐生变,要求抚台垂白叟弹压。”

张志学只想肇事,并不真想杀查志隆,可已然哄闹了大半天,只见士民汹汹,却不见官府有人出面,自知不好结束,遂叮咛亲兵:“传本批示号令,封闭城门,任何人不准出入!”

“能不能正法与是不是逮京勘问,没有干系吧?”高仪对峙说。

“所谓不能正法者,非不可法也。”高拱道,“彼时也有叛卒受刑者,可真正祸首祸首,却清闲法外,只是找几个肮脏之流做替罪羊以图了事。此非叛卒知之,天下人无不知之。正因如此,恶类敢效尤矣!今是何时,尚敢如此!毫不能图了事而袭故套。要拿京来问,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如何回事,不管触及到谁,必一查到底,不唯严惩任务者,还要以此为镜,堵塞缝隙,根绝此类事再次产生!”他又一拍书案,大声道,“我当国,毫不答应此类事再现!”

“这狗官关键死我辈,我辈先要了他的狗命!”一个亲兵举刀喊道。

内阁接本书办跑过来禀报:“已送张阁老。”

待传令中军领了令檄仓促而去,李邦珍沉吟半晌,道:“安庆并不属九江兵兵备道防区,邻府职官,恐不肯干与,而应天巡抚张佳胤又不在姑苏,只好委应天通判以行。”遂差中军前去姑苏传檄,又定夺道,“我这就赴会城,事体告急,明府不如随本院一道走,直接去南京向兵部禀报。”

两人不敢乘轿,换上布衣,穿冷巷出了枞阳门,登上巡抚官船,逆流向南京而去。

此时,应天巡抚张佳胤刚下了庐山,到了九江。他进士落第后就插手了文坛盟主王世贞的诗社,拜在他的门下。现在张佳胤巡抚江南,驻节姑苏,而王世贞正在姑苏赋闲,正值春夏之交,遂命张佳胤陪他到庐山一行。刚下山,阖城官员都想一睹文坛盟主风采,在九江城设席接待。酒菜尚未开,九江兵备道慌镇静张赶来,把安庆兵变的动静知会张佳胤,道:“本道不便干与邻府事,请抚台垂白叟调兵戡乱。”

张鲸不敢把内幕和盘托出,只得四周刺探,再作计算。

与此同时,南京兵部尚书王之诰,也接到了查志隆的禀报,敏捷派兵前去弹压。张志学本偶然闹大,接到巡抚张佳胤的檄牌,就主动闭幕了。张佳胤已赶到了铜陵,在江面官船上与来自南京的一千余官军汇合,命令将张志学等人械逮南京勘问。

张鲸的敛财之旅,第一站就碰了壁,憋着一肚子火,偶然再到别处,只想清算了查志隆,让江南的宦海都晓得获咎他没有好了局,再出去要钱不迟。一传闻安庆兵变,偶然旅游沿岸风景,日夜兼程回到南京,向师父张宏禀报,哀告他上章参劾查志隆。

高拱眼一瞪,道:“不成!非逮京不成!”

听到内里的喊叫声,早有两个府丁一溜小跑到操江巡抚衙门向查志隆禀报。李邦珍、查志隆在节堂里,也能清楚地听到喧闹声。

高拱刚把广东巡抚弹劾侯必登一事处罚伏贴,一看王之诰的书牍,得知安庆卫批示张志学,因与知府有隙,竟率部卒四百余,闭城大噪,围困府衙,三日始散,不觉又惊又气,说了声“这还了得!”便提笔给王之诰回书:

知府衙门前,张志学叮咛亲兵,将早已备好的一袋发霉的大米偷偷混入粮车上,粮车刚要启动,他手一挥:“慢!老子要看看,大米有没有发霉。”一个亲兵上前用刀一挑,霉米“哗”地撒在地上,世人围过来一看,顿时响起一片惊叫声。

张鲸急得直冒汗,道:“师父,你白叟家是南京守备,是保护留都的。说白了就是外线,有事不向万岁爷禀报,恐万岁爷见怪。”

次日早,高拱一到内阁,在回廊里便听大声问:“南京兵部塘报安在?”

王之诰接到军书,八百里加急向朝廷呈去塘报,又给高拱投书,叨教措置体例。

张宏点头道:“留都有兵部,处统统巡抚,咱就不要掺杂了!”

“对对!先杀了这狗官!”人群大声拥戴道。一片喧闹声中,几小我带头冲进了首门。

高拱即知必是王之诰也有书给张居正,张居正一早就把塘报拿去阅看,也就不再焦急。待三阁臣中堂会揖,张居正先把南京兵部的塘报读了一遍。

盖自振武之变,朝廷法度不可,乃至恶类效尤,跳梁不息。今是何时,敢尚如此!须先将有罪各官并各军舍拿获待命,庶临时不敢疏虞。歼厥渠魁,主谋罔治。戡乱之道,古今如此。只在措置得宜,以伸国威,靖处所。即以号令天下,使从今知有朝廷之法,亦是一机也。惟行之速而密焉,斯善矣!

操江巡抚衙门节堂,李邦珍见查志隆神采镇静,忙问:“明府何事惶恐?”

这天,是为安庆卫官兵发放三月份粮饷的日子,知府衙门前围了四百多人,由批示张志学亲身带领。知府查志隆闻听衙门外人声喧闹,氛围非常,忙调集衙门大小官吏,兵丁差弁,做好应变筹办,他则悄悄从后门出了府衙,赶往同城的操江巡抚衙门。

“欺人太过!”张志学大声道,“这是用心关键死弟兄们啊!”

李邦珍慌了神:“本院这就传檄九江兵部道,速派兵弹压!”

“喔呀!”李邦珍大惊,“可本院职在江防,怎好调兵入城?”他在节堂烦躁地踱步,不断地捋着髯毛,“目目前廷克意抖擞,谁敢冒昧?明府是不是太敏感了?再等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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