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戚继光神色凝重中透出几分委屈

尚未到达喜峰口,远远的就听得杀声震天,战马嘶鸣,马踏人踩荡起的灰尘升腾半空,云团般垂垂向四周飘散。戚继光上马登上镇远楼,瞭望演武场上操演的将士,过了半晌,号令道:“鸣金列队,本帅有训示!”

在世人一片喝采声中,戚继光下了敌楼,快步向西,走到一座敌台前,躬身钻了出来,检察内里储备景象。自隆庆二年到任,戚继光率全军加厚城墙,又沿长城建了三千多座空心敌台,每座敌台既可驻守数十精兵,又可储备粮食和军器。经详确细检察,见兵勇个个士气昂扬,军粮、军器储备齐备,戚继光甚为对劲,大声道:“本帅北调以来,遵朝廷之命,一向忙于修墙建台,本镇城墙高峙、墩台林立,烽台相望,真可谓固若金汤!北虏来袭,不啻小儿撞墙,必让他撞个头破血流!”

距京师三百里的永平府迁安县境内,燕山深处、滦河南岸,有一个城堡,名叫三屯营。城高三丈,周长七里,城上建有五座角楼和九座敌楼,城中心建有钟鼓楼。小城内,官府民房摆列有序,七十二条胡同将城内豆割成很多方块,护城河、草料场、演武厅、阅武场一应俱全。这,就是蓟镇总兵府的驻地。总兵府自成体系,仿佛城中小城,府门前有一对高大威猛的石狮镇守。

谭纶转到望京楼南侧,向西南一指,道:“那就是黄花镇,南守皇陵,即赖此关。往者北边防备,防护皇陵、京师,是重中之重。”

“或许是俺答闻得我防备森严,加上戚帅威名,吓破了胆,畏畏缩缩不敢前来呢!”谭纶笑着说,趁便变相夸了戚继光一句。

“不战而屈敌之兵,岂不更好?”谭纶打断继光道,“兵戈打的是银子,是民脂民膏啊!你看贵州水西之乱,高阁老即力排众议,不肯征剿,如何样?和停歇争!光为国库节流银子就得百万啊!”他盯着戚继光,寂然道,“朝廷已受权督抚临机设策,任务由本部堂担之!”

“军门,我军是否调兵保护皇陵?”戚继光问。

“访得俺答老酋雄才大略、多谋善战,曾横扫蒙古各部,素以闪电反击闻名,如何变得磨磨蹭蹭、瞻前顾后?”戚继光不解地说,“闻报已然旬间,还渐渐腾腾在路上打转!”他作摩拳擦掌状,“继光手都痒痒了,巴不得老酋现在就到,跟他速战持久,打他个落花流水!”

“末将服从!”戚继光拱手道。

谭纶虽刚过五十,却身材肥胖,一脸病容,行动也显得盘跚。他走出签押房,道:“走,到古北口去会戚帅!”

“并非全为甲士之过。”谭纶感喟道,“当时严嵩当国,视俺答为抢食贼,闻俺答雄师南下,谓其饱掠后自会退兵,授意兵部避战,待俺答冲破古北口,通州防地又了无战备,仓促应战,一触即溃。此乃中枢方略之误,甲士焉能尽担其责!”谭纶进步了调子,“今次分歧了,朝廷有高、张二相主持,中枢方略恰当,我辈严阵以待,将士用命,二十年前庚戌之变汗青,毫不会重演!”

八月初的一天,日头尚未暴露空中,戚继光就一身戎装,骑马出了镇府,带着一干侍从巡查关隘。自接到俺答将攻蓟镇的动静,他就没有再脱衣安睡,而是不断地沿长城巡查,检察防备状况。

古北口是山海关、居庸关两关之间的长城要塞,为辽东平原和鞑靼、土蛮驻牧地通往中原的咽喉,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如同一道铁壁,横亘在北虏南下的通道上。

谭纶道:“此番秋防,高阁老一再申明,边防督抚用心御敌剿杀,不必内顾。想必山陵、通州防地,朝廷自有摆设。”

“速报谭军门!”戚继光号令道。说罢,喊了声,“随本帅赶往古北口!”便策马奔驰,往古北口赶去。

“本帅束发从戎,二十余载,身经何止百战,敌闻戚某之名,无不胆怯!”戚继光大声道,“本帅自北调蓟镇,忽倏二载,迄未遭受战事。闻得,朝野有群情说,蓟镇只知修墙,疲于匠作,决不能战!闻此,本帅怒发冲冠,为我蓟镇十万健儿抱不平!”他高举宝剑,大声问,“我蓟镇敢不敢战?”将士高呼,“敢!”戚继光又问,“能不能决斗?”将士高呼,“能!”

“哈哈哈!”戚继光大笑,“军门大名,也充足俺答胆怯的!”

宝剑在阳光晖映下,收回闪闪赤光。这把宝剑有来头。当年,戚继光率军逐倭寇于大海中,半夜,俄然瞥见在波澜中闪出赤光,遂命人入海一探,本来是一古铁锚。费了好大工夫才捞起,运到岸上,颠末几次冶炼,铸成宝剑三把,一把由戚继光本人持有,别的两把赠送给了文坛魁首王世贞和汪道昆。在王世贞、汪道崑的提携下,戚继光虽是武将,还在文坛占有一席之地,被誉为“词宗先生”。是以个子不高的戚继光,浑身豪气,又有儒者之风。

“军门,是否把雄师集合于古北口一带?”戚继光问,“或可在铁门关外设伏兵。”

斯须,刚才还是好像疆场的演武场温馨下来,两千将士列队结束,戚继光驰顿时前,勒马大声道:“将士听着:国度养兵,乃为守土!丢一寸地盘,便是丢我甲士一寸脸面!有敌来犯,践踏我一寸地盘、一个百姓,便是践踏我甲士故里、父母,我甲士必抖擞杀敌,令敌有来无回!”

“禀大帅:谍报称,俺答雄师向古北口、黄花镇挪动。”亲兵道。

蓟镇在九边中有着特别职位,不唯从东西北三面环卫京师,还面对俺答、土蛮各部,虏情庞大,防卫沉重,直接关乎京师安危,有蓟镇固则都城无虞之说。这也是张居正力主调戚继光坐镇于此的启事地点。

谭纶点头道:“不,向来亏损就亏损在被北虏牵着鼻子走。今次全军编组三营:东营驻扎建昌,守备燕河以东;中营驻扎三屯,守备马兰、松太;西营驻扎石匣,守备曹墙、古石。相互援助,兵马可速调至各关隘。敌来,最好是将他们停止在关外;若冲破我防地攻进关来,再与他们决一死战。”

“甲士之耻!”戚继光痛心疾首道,“对甲士来讲,此乃奇耻大辱!”

半个时候工夫,戚继光来到了潘家口。守备将军率官兵列队驱逐,戚继光神采凝重,倔强、严肃中透出有几分委曲。他挥了挥手,也不说话,快步登上潘家口敌楼,一甩大氅,手抚佩剑,吟道:

今议者谓蓟镇疲于匠作,决不能战。盼戚帅督励诸将,鼓率士气,并力一决,即呶呶之口,不攻自息!

喜峰口是长城一大关隘。关隘由营城、荒城、关城构成,故又称“三关隘”。关城正面,建有一座高达四丈的敌楼,名曰“镇远楼”。

密云,蓟辽总督府,谭纶接到戚继光的塘报,忙问:“戚帅安在?”

烟尘飞至今。

“我蓟镇就是铜墙铁壁,敢犯者必诛!”戚继光大声喊道,“此番俺答老酋前来送命,正可杀他个片甲不留,让那些说我蓟镇不能战者嚼舌悔死!”

铁衣霜露重,

中军道:“禀军门,戚大帅正往古北口赶去”

张居正与戚继光相知甚深,很体味他的脾气,喜听表扬之词,故特地用此激将法。此法公然见效,戚继光闻之虽深感委曲,却也跃跃欲试,要以究竟来证明蓟镇到底能不能战,更加用心巡查备战,说出话来,少了些富丽的辞藻,多了多少雄浑。

演武场上响起一片喝彩声。

“报——”跟着一声高叫,探马飞奔到戚继光坐骑前,滚上马来,双手捧递谍报。亲兵接过来,欲呈递给戚继光。戚继光摆摆手,挥动宝剑,大声道:“懦夫们!健儿们,持续练习!”言毕,勒马驰出演武场半里远才停下,问,“谍报说甚么?”

自有卢龙塞,

别离从喜峰口和密云赶往这里的谭纶和戚继光,相隔不到半个时候接踵赶到。一会晤,酬酢过后,即在守备府先听取各方谍报,传令蓟镇全军日夜防备,严阵以待。统统安插伏贴,谭纶偕戚继光登上了望京楼。两人向北瞭望,夜色昏黄,望不见有何动静。

“军门放心!”戚继光自傲地说。

本来,戚继光昨日接到张居正来书,展开一看,上写着:

笑了一阵,谭纶指着脚下,声音降落地说:“嘉靖二十九年,俺答率六万雄师,恰是从这里冲破我防地,打到京师城下的。俺答雄师围困京师达八日,直到朝廷承诺与之构和互市,方才撤兵。此即嘉靖朝最为热诚的一页——庚戌之变。”

“末将明白!”戚继光慎重道,“毫不答应北虏踏进关内一步!”

“如此,则言者又会说我辈畏敌怯战!不如与敌搏杀一场来得痛快!”戚继光道,“何况马芳奇袭俺答大营,朝野为之道贺,倒是戚某…”

吟毕,对随行的将士道:“潘家口古称卢龙塞,李广北击匈奴,曹操东征乌桓,均曾由此出塞。本帅刚才所吟,乃唐朝墨客戎昱的《塞下曲》。”他抽出宝剑,向空中一举,大声道,“此番虏酋来袭,本帅求之不得,自可一展军威!先人来此凭吊,除李广、曹操外,必得加上戚某大得胜虏事迹!”

战马岁年深。

“戚帅,这可不是在本地剿倭。需知:秣马厉兵,决定胜负于呼吸之间,此战法适合于南边;坚壁清野,钳制来犯之敌,此战法适合于北方。”谭纶以老成的语气道。他之以是仓促赶来与戚继光会面,就是怕他求战心切,拿南边的战法搬到这里来。

敌台表里,响起一片喝彩。戚继光健步跨出敌台,上了坐骑,又挥了挥宝剑,道:“赶往喜峰口,检察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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