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三房一家子行商,还没有入仕之人,后辈读书也不成,这一家子商妇天然是没资格戴那些制式金饰。
沈湖还是嘟嘟囔囔道:“二十万两啊,那是二十万两。你们不要,又来和族人哭穷。”
当下九房太爷便倚老卖老道:“瑾哥儿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也该让你父亲长长经验了!你瞧瞧,他那里另有为人父的模样!当重罚!”说着还不忘拉上族长,又向沈琦道:“你说是不是,琦哥儿,族长?”
九房太爷恐怕俩人扯皮又绕归去,忙喝道:“休提那说过的事。我且问你,贺家要还织厂你们四房又如何说?”
沈瑾想要“代父受过”,沈源却只听获得“银子四房认罚”那句,顿时就疯了,也不怕服丧族人的狠厉目光,只盯着儿子没口儿的骂“小牲口”、“庶孽”、“要败光四房”等语。
众女眷都忍不住去瞧几位嫁入沈家的贺氏女,特别是宗房大太太贺氏、她儿媳小贺氏和源大太太贺氏三位。
“众位族亲也都晓得,此次倭乱中,我四房库房被砸开,连我家太太的嫁奁也被倭寇抢空了,这十一万两赔偿银子,四房实是拿不出的。四房另有几间铺子的房契、田庄地契,及此次分宗族中所分祭田、铺面等族产,四房愿倾其统统赔偿族人。”
堂下也有人高喊:“可不是么!明天我亲目睹到贺老太太从四房出来的!”
沈瑾厉声道:“湖大伯莫非忘了沈家后辈在狱中所受的磋磨吗?你看看珺二哥、琦二哥,再想想没了的玲二哥!”
沈源虽是个不入流的府学传授,却也算得官身,源大太太在扬州寒暄来往,购置的很多行头也是官太太的制式。且她现在是状元继母,等状元公向朝廷请封诰命,母亲诰命、嫡母继母都封的,彼时源大太太更是戴得名正言顺。
族人声讨的声浪终究压下了沈瑾的各种情感,他移开眼睛,不去看沈源,带了几分痛苦,站起家来,缓缓说道:“银子四房认罚。只是家父身子不好,杖责瑾愿替父亲代受。这锁祠,实在……实在……瑾归去定请父亲身省,不再出门……锁祠之罚还望诸位族亲宽宥则个。”说罢,躬身到底。
沈瑾也知这点,先前没瞒着沈源丢官的事儿,却也没用心提过,现在倒是不得不提,当下叹道:“众位族亲不知,早在家父在扬州时,已是遭了闫家抨击的,革了官职,没了产业,家父实没在扬州带回甚么东西来,那日家父返来径直去为鸿叔上香,当时在五房的族亲也很多,大师都是看到了的,委实没有甚么行囊。”
但也只能如许判,族规如此,族人的等候如此。
“是压根不想给族人吧?老子耍混,儿子做好人,到头来还是耍恶棍!”
族人七嘴八舌,喧哗不休。
沈瑾连连感喟,稳定了心神,在九房太爷的催促下,谈起下一环节——赔银。
传闻沈源被依族规判得颇重,众女眷都忍不住去瞟源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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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人间窃保私语,沈湖却不睬会,还是阴阳怪气道:“状元郎可真会避重就轻,扬州没捞到银子不晓得真假,可这贺家还还织厂的事是半点儿不假,大侄子你如故意,就麻溜去一趟贺家,把那织厂拿返来给族人银子还上!”
九房太爷现在是孔殷火燎的盼银子,他知沈源惯会耍恶棍,还是沈瑾顾及状元身份好说话,是以是顾不得脸面,仗着辈分,想从速把沈瑾拿下,从沈瑾身上刨出银子来再说。
九房太爷这一带头,族中应者云集。
沈瑾霍然起家,向外走了几步,站在阶上,朗声向院中诸族人道:“各位族亲,贺家算计沈家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只等官府讯断!贺家算计沈家至此,要赔沈氏一族的,又何止这二十万两?本日贺家,是拿当日算计去四房的东西来还四房,四房占了甚么便宜?族亲又能占到甚么便宜?而本日只要咬死他贺家有罪,他日判罚贺家,补偿我族,才是全族高低都能受益!”
族人也非常不满,四房这么说,就是还不了多少银子了,且族里还能一亩田不给状元公留下?那可就是要把族人变仇敌了。如许一来,能拿到的更加少了。
源大太太慢条斯理道:“弟妹是感觉我这点儿金银金饰能抵得上三房铺子的丧失?也罢,那就拿去好了。只是要提示弟妹一句,我好些钗环,便给了三房抵债,三房诸位嫂子侄媳妇怕也戴不了,放着又犯禁,只能融了罢了。”
只听沈瑾道:“四房也不是要就此认账,瑾愿立下文书借据,本日欠下族亲多少,都一一写明,他日官司告终,如有四房一份赔偿,四房必拿出来赔与众族亲。如果不敷,瑾每年另有俸禄,八年十年,瑾也必定了偿清楚!”
沈湖如何肯干,顿时翻脸道:“方才说了那是贺家设的局!族长也分辩明白了!你还想拿这个来认账?”
“哎,那是状元公,状元公总不能耍恶棍吧?”
沈琦就筹办让沈源在这儿骂,骂的越凶,越显得沈瑾孝敬,不管如何,这孝子的姿势必须叫他做足了。
至于获咎状元,今后倒霉于本身这一屋子孙宦途?临时倒是顾不得了。
先前三房闹分炊皆因沈湖的大孙子小大哥突破沈涟两岁的儿子十五哥的头,涟四太太一焦急又流产了,而后涟四太太就视三房小长房如仇敌普通,能损湖大太太的机遇天然不会放过。
沈琦已经和沈瑛互换了个眼神,都是微微点头感喟,当初出“锁祠”这个发起,多少也有卖个好给沈瑾之意,可身为人子沈瑾倒是很难定夺。
堂下族人再次炸了锅,相互交头接耳,大部分人是承认了沈瑾的说法,拿沈家的东西来补偿沈家,这不是笑话么?
沈源远远的啐了一口,“你也欠了我几万两银子,白纸黑字写的,我便把这契拿出来赔与众族亲。”
沈瑾侧身冷声向沈湖道:“湖大伯也知贺家惯会设局害人,焉知这不是贺家一局?”
待沈瑾表示四房没钱,湖大太太是头一个忍不住的,她瞪着源大太太头上两支精美小钗,出言调侃道:“源嫂子这在扬州穿金戴银的,还能没银子?真是笑话。”
沈湖一噎,嘟囔道:“那是二十万两银子的织厂,便是轻判了也没甚么……”
沈湖哼了一声道:“只见设局诓人银子的,没传闻另有设局还人银子的!”
九房原就家底薄,在此次倭乱里又丧失了小两万的银子,家底也所剩无几,让沈璐跑路时,九房太爷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谁晓得沈璐能被扣下,那银子天然也扣下。
舅家,呸,贺家嫡支坏透了的黑心东西,她这贺家人都不想认,还指着便宜外甥状元公去认?!
执事后辈在沈琦表示下上前扶起沈瑾到坐位上,却并没有将沈源拖下去。
“是贺家长随亲口说的,贺家要还那值二十万两的织厂,四房愣是没要!”
沈瑾沉声道:“此次倭乱,贺家如何算计沈家,已在公堂上说得明显白白。现在贺南盛被收押,目睹审判期近,贺老太太登门所谓还织厂,岂会安的美意?如果沈家收了织厂,会不会被钦差大人以为,沈贺两家已暗里和解,等回到都城轻判了贺南盛?要了他家织厂,他日,我沈氏又如何好以苦主身份上告贺家?”
宗房大太太内心活力,早晓得就让她们方才吵吵了,没听到贺家这两句也不会如许难堪。又不免迁怒说话的沈瑾,忍不住冷哼一声,低声向源大太太骂道:“你养的好儿子!莫非不认贺家是舅家?”
宗房大太太见闹将起来,都听不到外头说的甚么了,心下有气,一拍桌子道:“都吵甚么?!要吵滚归去吵!这里是大祠堂!”
贺氏做了多年宗妇,虽现在分宗了,宗房又交出了族长之位,但到底积威还在,湖大太太气呼呼的坐下来,涟四太太也挑了挑眉不说话。源大太太更跟啥事儿没产生似的,还是垂眸玩弄着帕子。
源大太太一晃神,抬眼皮瞧了宗房大太太一眼,又耷拉下眼皮,当初不是这老虔婆作孽,本身的亲姐姐又如何会远嫁早早香消玉殒?本身又如何会嫁给那么个东西做填房!
非要贺家大出血补偿沈家,才算抨击了贺家。到时候沈家获得的,又岂止是戋戋二十万两?
沈琦沉声道:“沈瑾孝心可嘉,但大明律里也没有替罪的事理,族规也不容相替!不然如何对族人交代?且一人出错,让别人受过,下次难道还犯?又如何能警示族人!此事勿要再提!”
面对如许的老子,族人们都忍不住怜悯起沈瑾来。
“四房源老爷不是在扬州为学官?这些年还不盆满钵满,还差族人这十万八万两银子?!”
便是先前对沈瑾黏黏糊糊态度不干脆的沈理、沈全,此时也都悄悄感喟。
她细声细气道:“海大嫂子高看我了,打我进门儿,这孩子就成丁,可没一天儿是我养的。且他记在姐姐名下,四房嫡宗子,自有端庄娘家。”
九房太爷听到四房认罚立时眉飞色舞,他是不管打不打沈源的,说白了,就是没切肤之痛。
五房鸿大老爷归天当时确切有很多族人竟日在五房,也确切有人看到过沈源一家子搬返来的景象,倒是有几分信了。
沈源那样张扬的人,如果发了大财,必会显摆一番,又岂会一句不提,可见是真穷了。
沈瑾寂然道:“湖大伯若如许想,怪责侄儿,才是又中了贺家毒计,贺家放出动静来与沈家高低晓得,便是要教唆了我等族人干系!是想借族人之力,逼我就范,收他那织厂,给贺南盛脱罪!”
沈涌闻声提起儿子,想着还要将儿子的记回族谱,赶紧捅了捅沈湖,大声道:“状元郎说的是,毫不能轻饶了贺家。”
实在沈源扬州的官儿丢了这事儿,族人八成也都是晓得了的,就算先前不晓得,现在听了族长能判个“锁祠”,也就都明白。如果另有官职在,那还能关祠堂里十年不让出来!
“就是,都豪阔到二十万两银不屑要了。”
源大太太倒是垂着眼睑,也不瞧人,也没神采,手里玩弄着一方帕子,就这么冷静听着。
宗房大太太气了个仰倒,刚待骂上几句,俄然听内里喊了“寂静”。沈瑾又开口说话。
三房四太太沈涟之妻嘲笑道:“先让你儿子从大牢里出来再说吧。这功名啊,还不晓得保得住保不住哩。”
沈瑾这话一说完,沈源便骂道:“搬光了四房产业,你让四房高低吃甚么喝甚么?!族人要拿走这些,便是要活活饿死四房!”
沈瑾道:“此乃沈贺两族之事,沈家,还盼着京中给个公断,瑾与父亲如何敢因戋戋银两便坏了族中大事?!”
二进院议事厅这配房里坐着各房女眷,先前世人在堂上说话,配房是听不清说的甚么,要靠婆子传话。
湖大太太被打了脸,又没法回嘴,她原比三个弟妇都强,也是书香人家出身,可惜嫁了个没才调的丈夫,才被人比下去,原就心中不忿,一时又想起她儿子沈珠来,忍不住道:“我们珠哥儿才学不凡,定会是沈家下一个状元,必会为我请封诰命的。”
沈湖早就窝着火,在沈源说他悔婚时,更是刺激了他,本来见罚了沈源才有些对劲,现下一听银子还想少赔,顿时就翻脸,率先在一旁阴阳怪气道:“放着贺家要还的二十万两银子织厂不要,倒来和族人哭穷!你们爷俩还真是一条心。”
湖大太太被戳了心窝子,立即跳起来骂道:“你咒谁?你个丧尽天良的……”
这会儿沈瑾就在大门口大声向族人说话,配房也听得真真的。
宗房大太太内心暗骂都不是费心的货,却转头就闻声沈瑾一番说贺家的话。
宗房大太太婆媳神采丢脸至极,齐齐瞪向源大太太,后者则还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可看到沈源仗着“父父子子”张牙舞爪的骂沈瑾,不想给银子,九房太爷又恐怕到手的银子飞了,必必要钉死沈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