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见摆布无人,扑通一声跪下道:“哥哥救兄弟则个!”

庞氏听得内里喊声凶恶,急叫丫环点灯,一同出来看看产生了何事。王庆瞥见一个女人出来瞧见了他,此时杀的性起,正要上前来一并杀了。那庞氏见王庆凶暴浑身是血,失声大呼起来,不等王庆持刀跑过来,便见庞氏背后冲出十多个亲随保卫,都执东西,一发回声冲过来。

范全会心,一把挽住王庆的袖子,扯他到客房中,这儿刚好是范全昨晚刚租的独宿客房。范全悄悄问道:“兄弟何故如此模样?”王庆附耳低言,将那前前后后如何吃了官司一事,述了一遍。次后说张世开报仇忒暴虐,昨夜已是如此如此。范全听罢大惊,内心迟疑着考虑了一会儿,有了定命,便吃紧的梳洗用饭,算还了房钱饭钱,商请教王庆扮作军牢跟从的人,离了饭店,投奔济源城来。

且说王庆当夜越出新安城,抓扎起衣服,从城濠浅处,忍着冰冷砭骨,渡水到了对岸,心中思惟道:“虽是逃脱了性命,如此行装走不得原路,近处却往那里去躲躲才好?”

城门关了两日,挨家挨户,一一排查过了,也无王庆的影迹。州尹押了文书,委官下该管处所各处乡保都村,排家搜捉,访拿凶首。写了王庆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出一千贯的赏钱。如有人知得王庆下落,赴州告报,随文给赏,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食宿者,事发到官,与犯人同罪。遍行邻近州县,一同访拿。

这事已经传出,顿时颤动了一营,及摆布前后邻舍世人,在营后墙外,照着有血污衣服,细细简认,件件都是王庆的。世人都商讨,趁着未开城门,去报知州尹,急差人搜捉。此时已是五更时分了。州尹闻报大惊,敏捷差县尉简验杀死人数,及行凶人出没去处,一面差人教守城军士看紧四门,点起军兵、访拿职员和城中坊厢里正,一一排查搜捉凶人王庆。

这一句可将范全叫的有些摸不着脑筋,心想道:“仿佛是王庆兄弟。”只是,范全见他这般模样,脸上又刺了两行金印,正在疑虑,未及答复。

王庆摇手道:“嘘——!”

王庆正在草房内坐着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远远地有喧呼噪欢之声。王庆好热烈,便走出来问庄客,那边这般热烈。

庄客道:“李大官人,您不知,这里西去一里不足,乃是定山堡内段家庄。段氏兄弟,从本州费钱雇了个粉头,搭戏台,说唱诸般品调。那粉头是从西京来的,色艺双绝,赚得人隐士海地看。大官人何不到那边也瞧一瞧?”王庆听了这话,那里耐得这等孤单?当下披了衣裳便迈开步子来到定山堡。

王庆这边将张管营杀了,方才割下头来,就见内里有人出来,王庆回身将厅里的灯一并扇灭了,到了门口候着。只听得吱地一声,两扇房门被推开了,一片灯光漏出去,灯影闲逛之下,那前面便是一个小厮。王庆抬脚,猛地从侧边照着那提灯的小斯一脚踹了畴昔,那小斯连身带灯一并跌去,扑在地上,灯火也灭了。

且不说王庆越城,再说张世开的妾庞氏,同得两个丫环,躲过一劫,但也被吓得半死。庞氏感觉不对,在人的搀扶下,往那厅里去,她先在门口瞥见了兄弟庞元血渌渌的头在一边,身子又在一边,唬得庞氏与丫环都神采惨白,面面相觑,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十八颗牙齿在红唇里颤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当下庞氏三个,连跌带滚,战战兢兢的跑出来,张扬起来,叫起内里亲随,内里当值的军牢,打着火把,固执东西,都到前面照看。只见二重门里,又看到被杀死的张管营,那小厮颠仆在地,另有口气,口中吐血,目睹得另有的救。世人见后门开了,都道是贼在前面来的,一拥到门外照看,火光下照见两疋彩缎,抛在地下,世人齐声道是王庆。赶紧查点各囚徒,只要王庆不在。

庞元未进门,只道是张世开在门口,将那小斯踹翻了,他便好声好气隧道:“姐夫,你为何打那小斯?”正要上前来劝,不想被王庆抢上前来,一把扯住一领,在公开里照着庞元一刀刺去,正中胁肋,庞元杀猪也似喊了一声,颠翻在地。王庆连捅了几刀,一把揪住头发,一刀割下头来。

当下王庆内心一喜,赶紧叫道:“哥哥别来无恙!”

范全仓猝扶起道:“你果然是王庆兄弟么?”

那济源城离新安不是甚远,隔着一条大河,却分属两地,济源不归河南府的统领,属于孟州的地界。范全带着王庆,夜息晓行,叛逃到了济源城来。范全想着王庆脸上的金印,此后必定是个祸害,幸亏当年到建康,闻得“神医”安道全的名,几番用重金交结他,才学得个医疗金印的法儿,是将毒药在王庆脸上点了,后用好药调节,起了红疤,再将金玉细末,涂搽调节。才过得两日,新安城行文挨捕凶人王庆的文书就到了济源城。范全捏了两把汗,回家与王庆说知:“城中必不成安身,城外定山堡东,我有几间草房,又有二十余亩地步,是前年买下的。现在顾着几个庄客在那边耕作,兄弟你到那边遁藏几日再说。”范全比及黑夜时,引了王庆出城,到定山堡东,草房内藏匿,也把王庆改姓改名,叫做李德。

王庆无路可去,好不轻易抖胆出去,不能没有半点收成,当下咬牙上前,“呀——!”的一声推开那半扇房门出来,只见一小我尚未梳洗,此时,正从内里劈面走出来。王庆看时,却认得这小我乃是他母姨表兄范全。他从小随父亲在济源糊口,是以就用钱活络充做本地的两院押牢节级。今春三月中,到东京公干,也曾在王庆家住过几日。

过了十余日,绿林军三败高太尉的动静如同春雷普通传遍了州府,官府挨捕的事,也就变得虎头蛇尾,前紧后慢。颠末这几日的保养,那疤痕也消磨下去了,根基看不出来了。王庆脸上没了金印,也垂垂的敢走出来闯荡了。他身上的衣服鞋袜,都是范全周济他,小日子也过得非常津润,投奔绿林军的事就此又停顿下来,传闻高俅落在了绿林军手里,内心多多极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欢乐,如果蔡京被抓着,王庆倒是要鼓掌称快了。

王庆闯到定山堡,那边有五六百户人家,那戏台却在堡东麦地上。当时粉头伶人还未下台,台下四周,有三四十只桌子,都有人围挤在那边掷骰打赌。那掷色儿的弄法,非止一种:六风儿、五么子、火燎毛、朱窝儿等等五花八门。那边另有颠钱的,蹲踞在地上,共有二十余簇人。那些掷色的,在那边呼五喝六,颠钱的在那边唤字叫背,或夹笑带骂,或推搡叫唤。那输了的,脱衣典裳,也要去翻本,可到底是个输,那赢了的,意气扬扬,东摆西摇,到头来也没赢几个。不说打赌的风景,另有些村姑农妇,丢了锄麦,撇了灌菜,也是三三两两,成群作队,仰着黑泥般的脸,露着黄讪讪的牙,呆呆地立着,等那粉头出来,想看看一样都是爹娘养的,她如何就能这般斑斓动听。当下不但邻近村坊人,城中人也赶过来看,把那青青的麦地,踏光了十多亩。

王庆见轰动了府里的保卫,顿时有些慌了手脚,砍翻冲上来的两个,靠着不要命的杀劲,夺路而去,也无人敢上来拦他。王庆一起疾走,开了后门,超出营中后墙,脱下血污衣服,揩净解手尖刀,藏在身边。见前面没人再追上来,这才稍稍放心,听得更鼓响时,已是半夜天了,王庆乘那街坊人静,游走着胡同冷巷,踅到城边。那新安是座土城,城垣不甚高,濠堑不甚深,当夜就被王庆越城逃了。

此时是寒冬将尽,星光下勉强看得前程径。王庆当夜走过了三四条巷子,恐怕官兵访拿,躲在萧瑟之处,歇了两个时候见并无官兵追来,方才敢捡着条通衢走。吃紧忙忙的驰驱,到红日东升,约行了二三十里,却不知不觉朝着南边走,瞥见前有人家稠密之处。王庆饥肠辘辘,摸到身边另有一贯钱,便硬着头皮也要冒个险往那边走一遭,好歹买些酒食吃了,再筹算下一步。未几时,走到市里,气候尚早,酒肉店尚未开张。只要朝东的一家屋檐下,挂个安息客商的破灯笼儿,是那家昨晚未曾收的,而门儿倒是半开半掩。

王庆于路上问范全为何到此,范全说道:“蒙本处州尹之令,差往此处送达书札,昨日方讨得回书,因天晚在此歇宿,却不知兄弟正在此处,又做出这般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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