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样是脱胎自浑沌的上古凶兽,不像脆弱的凡人族群那样、会在冥府任由循环道安排着奔去下一场命数,若非命于外族之手,蛟族的身后亡灵是就此消逝在六界中,再也寻不回一星半点的。
就像她现在面前的师姐大人和小牙。
可楚歌这个族中季子,却晓得这说法并不全对。
这当然是因为犼族肉身刁悍、又本性甚喜独战,却也和犼族诸位长辈不准膝下儿孙随便向旁人低头脱不了干系。
生祭之术,是六合两界最为鄙夷的傍门左道之法——妄夺阳间生灵的命数与本源灵力,来祭奠早已循环的亡者、或在冥府久久盘桓不去的怨灵,这放在六界任何一处,都是会被嫌弃乃至惊骇的阴损术法。
活生生的蛟族,本性宇量局促、睚眦必报,固然也是上古期间便存在于六合间的悍勇凶兽,却不过是犼族的部下败将之一,底子入不了斗室东族中诸位长辈的眼。
还不是白白耗在了这些刀砍不动、斧凿不穿的死硬骨头里?!
混战后的犼族众生,身魂震惊虚乏,一时不察,竟着了蛟族的道,差点和仇家们同归于尽。
好久之前,中山神在雪山之巅和小侄女提起这桩费事事的时候,还曾摇着头在楚歌耳边叹过这么一句:“‘睚眦必报’这个本领,蛟族倒还真的是使得入迷入化啊……”
这本没甚么要紧,但是被挡在这堵骸骨肉肉背面的几只凶犼,不但没有像昔日那般径直冲散这些敌手的尸骨,反倒像是尘寰醉酒的老夫,晕晕乎乎地在堆积如山的蛟龙骸骨后打起了转,不但使不上力,更连火伴的呼喝都不能听进耳去。
“你这双眼睛,还没有他这个妖力炉鼎的透辟……如果他想要完整摆脱本身浑身的妖力,比起妖境里的雪鸮族居地来,这石室实在要好很多。”
楚歌早在堪堪懂事的时候,便听叔伯和幺叔提起过蛟龙骨的短长,深知这些尸骨的引灵之力强绝非常,容不得任何生灵逃脱开去;而本身灵力本就不敷深厚的活物,若在此中盘桓稍久,更是会垂垂神智不清,连本身在说些甚么、做些甚么都惶然不觉。
这桩昔年的祸事,让犼族长辈对蛟龙骨顾忌非常——在被女娲大神庇佑之前,犼族就已是纵横六合两界的凶兽族群,平常的虚境结界、法器神兵、亦或他族的上神凶兽,都拿他们无可何如;更不提成了人间界的山神后,成年的子孙又得了山神棍之助,天然愈发不会落到甚么结界困阵的监禁里去。
“他故意要在这里住下去,不管来的是不是你……他都不会跟着走的。”
师姐大人只感觉后背忽地一暖,让她不至于因为双手双脚发僵、而直挺挺地栽倒在地,等她茫茫然地回过甚去,才发明那团模糊覆着层红色绒毛的乌黑身影已悄无声气地靠近了过来,正用那和缓的尾巴绕住了她枯瘦的身躯。
龙蛟本为同宗,却向来都相互看不扎眼,纷争不休、时不时地闹出些祸事来。昔年蛟族一时动了恶念,将四海龙族的季子尽数掳走,若不是犼族刚好嫌因找不到足以一战的夙敌、而稀有位族众脱手,帮着挡下了胡搅蛮缠的蛟族,恐怕人间界的四海水域里,现在也早就没了各位龙王爷的坐镇。
斗室东眯着一双缝眼,竟“善解人意”地踱步前来、替师姐大人解了围。
很多年后,犼族才从北海龙王那边得知,蛟族这用自家尸骨使出的古怪本领,竟是上古凶兽极其不屑的……“生祭”。
在六界看来,这个不讲理的山神族群,能够不去招惹其他生灵已是六界大幸,至于他们本身……大抵是底子没有甚么害怕的。
以外族众生的身魂之力,来祭奠他蛟族逝者的亡灵。
恰好是这些恶兽的身后骸骨,不但坚毅非常、刀剑神兵亦难撼动,乃至在聚于一处后,若被故意人用得其法,便能引得六界众生身魂里的本源灵力倾泻而出,底子有力可阻。
只要这天杀的蛟龙骨,就像是个和犼族作对的暴虐谩骂,让这凶兽全族压根无计可施。
而蛟族这在自家尸骨上动的手脚,更是压根就损人倒霉己。
而是蛟龙族的遗骨。
可也是那一次混战中,犼族诸位长辈才恍然惊觉,这些恶蛟竟另有个了不得的本领——数十条已没了气味、亦或血肉恍惚得只能苟延残喘的蛟龙们,鲜明堆成了堵臭气熏天的高大“尸墙”。
楚歌抬着小脑袋,望向小牙身后那空旷的石室墙面,一双缝眼里垂垂有噼里啪啦的火光高腾了起来:“倘若他能把这些本不属于他的妖力当作祭品,尽数奉给这里的蛟龙骨……或许他这四百余年的炉鼎之身、乃至那传了四代的‘病人’谩骂,是都能在这里被斩断个洁净的。”
这“东西”,不是付与她全族山神命数的女娲上神,亦不是魔惑、修罗两界里那些个飘忽诡谲的生灵,更不是人间界里清闲来去的地界仙神们。
犼族世代脾气残暴,即便在同为上古凶兽的其他妖族看来,也实在高傲得有些过分——别说六界里平常的族群底子入不了他们的眼,就算是上界神司中的各位,若不能与犼族某位族众先战个畅快淋漓,也是底子引不起这个凶兽族群的任何重视的。
方才一时气急、而渐觉身魂衰弱的师姐大人,本来又要在斗室东的尾巴里恍恍忽惚地睡了畴昔,但是听到楚歌这话后,像是双手双脚都被尖针穿了个透,立马惶恐不已地重新跳起了身:“你是说……‘生祭’?”
这“生祭”之术,在猖獗地夺了外族众生的身灵魂力后,又能奉去给谁?
突然重新落入了小兽尾巴的暖和度量里,本就被冻得瑟瑟颤栗的师姐大人只觉方才被小牙气出来的憋闷烦躁十足消了个净,却没想到斗室东俄然又帮着石室里的少年顶撞起她来,不由瘪了瘪嘴:“这地界又冷又黑,有甚么好的。”
她和诸位兄姊、叔伯一样,都被族中长辈叮咛过不准去招惹这六合间某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