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登上岱岳时已是傍晚,四周一片沉寂,唯有山寒料峭,风刺入骨。
清秋本觉惊奇,但听了他后半句话,不由自主心软下来,点了点头。
柳泉道:“人生岂能十全十美,若要强求,倒不如自但是然来得成心机。能有这么一时一刻,我已心对劲足。”言罢,他坐在那石沿,双腿搭在石头外边,表示清秋也坐了下来,“等下山以后,我要大干一场。或许会做出一些在你看来不成理喻的事情,但不管如何,但愿你能够支撑我。”
……
一夜无话,次日东方天涯刚显鱼肚白,清秋展开眼睛时,见柳泉已不在原地。
一圈野兽以外,是封禅台的边沿。那是一块向东凸出山崖的巨石,两旁只要横逸而出的松柏,并没有其他的遮拦。这是山颠的最高处,也是视野最开阔的处所,现在柳泉就站在那边,紧挨着巨石的外沿。
封禅台早已荒废,之前的代国帝皇来此祭天已是十几年前的旧事,当今代国的帝皇詹明佑继位后便是一大堆烂摊子,还没想起这回事,故而当柳泉踏上那封禅台时,只觉脚下一绊,低头瞧去,只见昔日的土坛被这些年风雨腐蚀,大要的一层看似无缺,底下早已被掏空了。
她还不困,靠在石头上侧头看去,便是柳泉的侧脸。她不得不承认,柳泉的确是她见过的边幅最为漂亮的男人,只是比起韩枫的俊朗,要多了一些阴霾,但是这段时候打仗下来,她才感觉,柳泉的阴霾毕竟是有“底”的,韩枫的俊朗之下,反而多了看不清的城府。
清秋道:“好。”言罢起家,对身后众兽打了个响指,那些野兽如大梦初醒,小植物先行奔逃,猛兽则紧随厥后,未几时,这封禅台上,又只剩下这一男一女两人。
清秋听得云里雾里,天然不敢直接承诺。柳泉看她疑虑,就又加了一句:“你且放心,不管如何我不会再与韩枫背面为敌。鸿原那边我也早已办理好了,你的族人绝对安然,我做的统统,都不会影响到你的切身好处。”
“多好的景色,可若经常能看到,那也不感觉有甚么独特。”柳泉不缓不急地说道,也不知他看这风景,是喜是悲,“之前我老是想,我如果真的当上了帝皇,便会如何如何,现在晓得了太多的事情,俄然感觉这统统并没有甚么意义。”
所幸她也不是那娇滴滴的女子,看着天空的溶溶月色,清秋双手抵在脑后枕着,俄然感觉这时竟可贵的闲适。四周丛林中纵有野兽虎视眈眈,也比在山上面对那些人那些兵要好很多。或许这恰是柳泉能够闭眼就睡的启事吧。
不过,她还是感觉本身经常看不透柳泉。他究竟想要的是甚么,她竟不晓得。这一点韩枫倒很明白,他就是想要当帝皇,别的他对本身也有着极高的要求。也是以,韩枫能一再破障,柳泉却从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与韩枫恰好相反,他食用紫英寒石散,对本身的身材似是半分也不在乎。
“如何?”清秋有些惊奇――柳泉看似不羁,但在男女之事上却向来慎重得很,如何到了这时,却俄然放浪起来。
“走吧。”前路既清,清秋便要下山,但是刚一动步子,手臂却被柳泉拉住。
草芽收回的声音尖细灵动,逢迎着柳泉的鼾声,竟引得这山上很多野兽盘桓在二人身边,如同被驯熟的家畜普通。此中豺狼狼豺与山鸡山兔处在一处,莫名调和。清秋又吹了半晌,见那些野兽已全无野性,便伸指对几只大些的野兽点了点,命它们摆列四个方向,如尖兵般看住了这片园地,本身则落得轻松,也靠在石头上。
有那么一顷刻,清秋几近觉得柳泉会往前一迈步就此自绝,可恍忽过后,她不由暗自好笑,柳泉再不珍惜本身的身材,也毫不会是个会他杀的人。
也罢。清秋顺手从中间的地上摘下一片新发的草芽,放在唇边悄悄吹响。她这些天在鸿原上练习萨满之术,因看了很多戎羯族留下的文籍,比起此前已有极大进境,垂垂地也终究明白本身这一族修炼之途最大的停滞是何,可惜看到了那堵“墙”,却始终没法翻过,故而虽有进境,仍受范围,毕竟过不了韩枫曾讲的“识障”那一关。
柳泉又道:“遵还是例,这封禅台只要当今帝皇才气上来。现在保卫荒废,我们和这些野兽倒都可自在来去。呵……我本日固然没有那些劳什子的前拥后戴,但能够足踏着封禅台,身边又有美人相伴,倒也算是过了一把帝皇的瘾,还不消去愁那些帝皇要烦的破事,比起他们,倒是更上了一层。”
山顶已是在云海之上,故而两人开初并看不到太阳,只能看到山下那不竭翻滚的云层一点点地变红、变黄、变亮,一时竟如翻滚的火海,虽有晨风清冽,仍不免感觉有虚妄的热火劈面而来。
柳泉的度量暖和而冰冷,一如他此时的处境,即使山下有上万人在等他,但他仍然孤单孤傲,孑然一身。
两人三击掌过后,便再无话说,只在山颠看着云海,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泉俄然站了起来,道:“过瘾也算过够了,我们还是下山去东平县城办闲事。”
清秋笑道:“我是来充数的。可惜山路不好走,婷婷比来又有些感冒寒,不然她若上来陪着你,那你才是真正对劲了。”
柳泉道:“既如此,击掌为誓。”
柳泉和清秋都是惯于田野糊口的人,便也不如何讲究,当场取材找了几根枯木杈子,便在那封禅台旁就着一块巨石搭了个临时的庇身之处。火光不大,只照在两人身上,再远处便都是乌黑一团,树丛间偶尔有亮光闪过――那是野兽双眼反射的光芒。
“嗯?”清秋不太清楚柳泉话中的意义,固然晓得他目前是襄助韩枫的身份,但她总感觉柳泉或许还会有所图谋,可现在他话中的落寞之意竟然涓滴不掺假,看模样……他竟真的不肯再争甚么了。可正如柳泉之前所说,这世上本就不是他想做甚么就能做甚么,他不肯意,邢侯又如何肯不肯意?
她走到柳泉身边,才知他正在看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
若在以往,清秋绝对会以为柳泉这是在拿她的族人威胁她,可这时听柳泉话中之意,只觉一片诚心。清秋略一思考,点了点头,道:“好,我承诺你。”
柳泉倒是一点也不照顾清秋,大咧咧往石头上一靠,便毫不在乎地合上眼睛,不出半晌竟打起了呼噜。清秋无法地横了柳泉一眼:她可做不到似柳泉这般甚么都不在乎,他既然睡熟了,那这值夜的任务只好落在本身身上。
直到太阳从火海当中升腾而出,才让人缓过一口气,随即不免感慨这风景绚丽,实在绝妙不凡。
但是柳泉的神情却像个青涩的少年,他以辩才著称,这时却有些讷然,仿佛接下来想说的事情连他也觉冒昧:“清秋,能让我抱抱你么?你……你是肯在最后还陪着我的朋友了。只是朋友,你放心,我别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