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楚施主僻居于此蛮荒之地，也有所耳闻。为天下生灵而发愿，本就是修行中人应当做的，当不得施主谬赞。”
玄慈略有些伤怀：“可惜了广信。”
过未几时，饭菜俱香。宫装妇人便在柴院中摆上碗筷，号召着几人入坐。
楚阳成道：“大师，既然不见怪于我，又何必苦苦相逼呢？贫道在这山中藏了七年，可大师还是找上门来了，难道过分执妄？”
楚阳成摇了点头，道：“如此，说不得了。贫道不是大师敌手，只好躲在这柴院茅舍当中了。”
忽见马脸道人手上鱼竿悄悄一提，鱼塘中一尾巨大的龙口剑鱼被腾空提起，顺着道人手甩的方向落入鱼篓中。
“哦？”
几人入坐后，马脸道人俄然转向柴扉外，对着趺坐已久的玄慈道：“大师饿了么？要不要一起出去用饭？”
楚阳成点头：“广信禅师佛法高深，的确与贫道只在伯仲之间。贫道也因之受了重伤，才不得不远赴南疆，寻觅药材调度。”
楚阳成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抄起筷著夹菜。
这马脸道人恰是赵然当年的“无认识”带路人，楚阳成。中间的几位，天然是楚阳成的记名弟子童白眉、朱七姑、毕桑光和熊海阔了。
此处不在西方，就在广真和广法两僧耗时数年所肯定的群山当中！
宫装妇人又端着一碗汤药上来，递给楚阳成：“先把药喝了再用饭。”
顺着蜿蜒盘曲的溪流上溯了约莫三里地，来到一处峭壁前，峭壁下，是一汪清澈透明的泉水，泉中清澈见底，几尾游鱼如同悬在空中。
好一派农舍中的敦睦气象！
玄慈道：“以执妄之心破执妄之障，这是老衲的业慧。也不瞒施主，老衲得佛祖揭露，已经瞥见过很多次本身在西方净土的果位了，只是始终迈不畴昔，若不得消弭此障，怕是难以有所成绩。”
马脸道人起家提起鱼篓，来到宫装美妇身前，宫装美妇接过来，手腕翻出一柄短刃，三下两下将鱼腹剖了，将鱼鳞刮尽，扔到锅里。
楚阳成道：“大师的弟子，一样为佛门高僧。广真、广法两位，可都是罗汉境顶峰，比我这几位弟子也涓滴不差。传闻贵寺方丈玄生大师已经菩萨境即将美满，修为还在贫道之上。玄生方丈虽说是大师的师弟，但一身高深的修为，都是大师代师所传……真要提及来，大师与我教员是平辈中人，贫道对大师向来是钦服的……”
马脸道人也道：“白眉、桑光、海阔，快些过来用饭。”
有位身高不到五尺的老头，长发及膝，斑白的胡子和长长的眉毛缠在一处，在头顶上打了个发髻。老头拄着光漆漆的拐杖，正在鸡舍处喂鸡，喂完后又抓了把草，谨慎翼翼的服侍着中间凑过来的一头梅花鹿。这梅花鹿的鹿角上挂着一盏富丽的琉璃宫灯，非常精美。
玄慈合十道：“七姑谦善了。”又挨个看去，却见童白眉一样入了大炼师境，只不过境地不稳。毕桑光和熊海阔则都在炼师境上，因而叹道：“人言楚阳成门下，皆一时之选，果不其然！”
楚阳城沉默半晌，道：“彼时两军相争，我若不杀广信，便要为广信所杀，若换做大师易地而处，又该如何？”
之前玄慈奉告门徒，说是楚阳成藏匿在西方，但他下山后并没有往西走，而是向着东边行去，翻越两座山头，来到一条小溪旁。
玄慈大师又看了看座中人等，赞道：“七姑已入返虚了？世人均赞楚施主为当世天赋，实在七姑也不差分毫。”如玄慈这等证就佛陀位的高僧，已经到了省察人间统统法相的境地，能够一眼看破人的修为。
顷刻间，周边十八座山岳、三十六处谷地、五十四条深涧同时震惊，玄慈面前的峭壁幽潭如镜影碎片般烟消云散，暴露一圈柴扉，柴扉内是五座四周漏风的褴褛茅舍，以及一池鱼塘。
目送广真拜别，身影消逝在山脚下，玄慈还是趺坐原地，闭目不动，整整两天以后，终究起家。
“抱愧了楚施主，老衲必得化解这桩执障不成。”
“大师，我们真要脱手么？”
玄慈合十：“合该如此。”
玄慈点头：“施主说得是，的确不怪施主，是老衲没有教诲好这个弟子，故此轻信与人，被哄去了大雪山。一样是老衲没有教诲好的原因，广信才生了七慢之心，对阵斗法时不幸落败。不然老衲确信，他不会如此等闲败给施主，就算败了，也不至于陨灭。施主觉得呢？”
另有两个壮汉正在辛苦奋作，一个瘦瘦高高，正在给猎来的野猪开膛破肚；另一个膀大腰圆，正挥动着巨斧砍柴。
朱七姑笑吟吟道：“大师谬赞了，我这刚到大炼师境，也不知何时才气与大师的修为比肩，再想要往上更进一步，可就难上加难了。返虚到炼虚，一字之差，六合之别。”
玄慈挨个看畴昔，缓缓点头，最后看向鱼塘边端坐垂钓的马脸道人。这道人凝神静气，全部心机都在手中一根没有鱼线的鱼竿上。
有位宫装美妇，姿容素净，敞亮而不成方物，正素手重挥木勺，于柴院中的明炉上炒菜做饭。
玄慈将胸口挂着的一串佛珠取下来，向着空中悄悄一抛，一百零八颗佛珠顿时散落得漫天都是，向着四周八方飞了出去，散落在一座座山头之上，埋进一到处深谷当中。
听了这话，玄慈合十叹道：“若非受伤，楚施主怕是已经入了炼虚境了吧？在大炼师上逗留多年，提及来也是小徒的不是。施主宇量弘远，不加见怪，老衲代阿谁不成器的徒儿谢过施主。”
“大师慈悲之心，世所闻名，百十年来，活人无数。传闻四年前宁夏大旱，大师便以一己宏力，发大愿誓，甘心折寿三岁而为百姓祈雨，当是时也，天降甘露，万物复苏，明、夏百姓不知几万报酬之活命。此大功德也！”
玄慈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多谢楚施主，楚施主自用，贫僧就免了。”
玄慈在潭边结跏趺坐，双手握了个金刚大日如来聪明印，以慧眼查知周边六合，以慧默算计此方玄机。未几时，一百零八颗佛珠的位置各自微微变动，然后化作一百零八枚菩提子，各自一闪后消逝。
楚阳成沉默半晌，缓缓道：“实在贫道是不肯与大师脱手的。并非因为贫道修为敌不过大师，而是的确不肯与大师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