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方主道：“主街上挑着‘千里香’的那家饭铺就是他的，他是都府的贩子，来了红原刚一年。这位罗老爷也是美意，买卖做得不好，却雇了好多人家的娘子，帮手洗衣、洗碗、补衣，管饭吃。此人我和他熟谙，曾对我言道，他本来干了半年就想关了饭铺的，挣不到银子。但如果走了，这些给他干活的人家全都要挨饿，以是每年赔些银子，对峙开业，权当周济了。”
卢方主上前喊门，一个老妪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出来开门，惊奇的看着门口的卢方主。
赵然闲谈了几句，转过甚来问老妪：“老婆婆，你们家在城外分了几亩地啊？”
卢方主一头大汗，见老妪说话有一句没一句说不清楚，赶紧道：“就是居于这邛溪镇上的党项人。本来这些地步都是他们的，白马院初立之时，筹算重新测量，分别田土，但这些党项人不干，颇是闹了几场。厥后曾监院上任后，说我们初来乍到，要以大局为重，便认了他们对这些田土的文契，好说歹说，让新来的汉民租种，每亩佃租两斗。”
赵然问：“上甚么工？”
“哦？他如何说？”
老妪道：“上工管饭，每天还能得回两个黍米团。”
赵然诘问：“上工的能拿多少粮食？”
老妪忙不迭的请赵然坐在火堆劈面，怀中抱着的婴儿一声抽泣，她又从速用个木勺从锅里舀了勺黍米汤，在嘴边吹凉了，小口小口往婴儿嘴里灌出来，一时候有些手忙脚乱。
赵然点头：“两个黍米团子那里够你白叟家和孩子一起吃的？”
老妪顿时目瞪口呆，也不知该说甚么，慌乱中的将二人让进了屋中。
老妪回道：“大壮和他爹去北城上工了，儿媳去罗老爷那边洗衣服了。”
“他们不种，这些田，本来是白马、查马、筇河三部部民在种的，这些党项人本来是红原的贵民，不会下地干活的。”
赵然明白了，前两天看白马院的文书，晓得现在是农闲，院里从常平仓调来了五十石陈米，持续兴建红原县城的城墙，现在应当是首要加高北城方向。这是袁灏一力筹划的，每年农闲的时候修上一段，起到的是以工代赈的感化。
“就空着了？他们也不种？”
赵然不敢置信：“这要求，他们也敢提？”
“曾方丈说，心胸天下者，要有唾面自干的风采，别看本日受辱了，但比及红原承平之日，这些部民们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就会念我们的好了。”
“三部部民呢？如何不下山耕作了？”
自从在小君山招募流民开立君山庙后，赵然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如此赤贫的家庭了，哪怕是前年去黎州，那些黎州山民的日子也比这好过很多。
老妪答复：“三亩两分。”
卢方主代答：“应当是去给我们白马院修城墙。”
老妪道：“已经很好了。”
卢方主先容：“这些百姓都租了城外的田土，莳植青稞和黍，以此度日。”
赵然打量四周，怔怔很久，一股心伤涌上心头。
“收成如何样？本年收了多少粮食？”
赵然气乐了：“敢情我们从本地吸纳人丁过来，是给他们当耕户来着？”
赵然皱眉道：“太少了。”
老妪道：“够了，很好的，能把娃儿拉扯大了。”
赵然又问：“城外这两万八千亩耕地都租给汉民了？可我来的时候，此中有一大半都在荒废吧？并且都在水边，是好田啊，这是如何回事？”
卢方主道：“那些好田，党项人要价太高，每亩四斗到六斗不等，这些汉民租种不起。”
老妪也在中间说了几句罗老爷的好话，又夸了白马院的袁灏。
卢方主苦笑：“他们的确就是这么提的，被曾方丈否了。曾方丈说，各族划一，毫不答应一族以另一族为奴。”
赵然倒吸一口冷气，这个田赋可当真不低！特别是作为方才授田的农户来讲，绝对不该该那么重的。他转头望向卢方主，等卢方主解释。
赵然走近屋内，就见房中简简朴单，没有一件家什，空中墙角铺着一片草席，席上卷着破布棉被。屋子中间架着个火炉正在烧水，上面烧的是些干草和干粪，味道很不好闻。幸亏独一的一扇木窗翻开着，能够透气，不然当真是挨不住。
卢方主固然不是管税赋收缴的账房，但也多少晓得一些，赶紧道：“方丈，白马院本年田赋十取其一，各色耗羡加三成，她说的纳粮一石半，怕是有四成不是白马院收的。”
老妪插话：“是呢，有六斗是给夏人的。”
一边听着，一边闲逛，赵然没有走沿街的屋子，而是向内穿行了两条巷道，选了一户土坯房的人家，冲卢方主表示。
亩产一石多一些，这个产量必定养不活老妪一家五口，赵然又问：“纳了多少粮？”
“罗老爷是谁？”赵然转头问卢方主。
卢方主问：“老婆婆，老爹去哪了？大壮呢？大壮媳妇呢？如何都不在家？”
卢方主无法道：“但是党项人闹得很大，一度将白马院围了。曾方丈便亲身带着我们去三部，游说他们下山给党项人种地，三部死活分歧意，当时说急了，人家就把我们赶下山了，一起下来，我们身上被唾了不知多少浓痰。下山以后另有部分在后跟从漫骂，当时环境很危急，我想调兵保护，可曾方丈不让。”
赵然有些惊奇：“只要三亩两分？”
赵然愣了：“夏人？”
“收了四石。”
赵然点点头：“然后呢？如何措置的？”
下乡的第一站，当然就是本城。小小的红原城不过千户住民，人丁四千余，此中一半是这两年从本地征募而来的贫苦哀鸿，能大老远招到两千汉民过来添补户口，单就这点来讲，曾致礼干得还算不赖。
“我吃少点，娃儿吃多点，尽够了。”
这户人家最值钱的东西，恐怕就是架在火堆上的那口铁锅。赵然伸头看了看锅里，一锅水内里是几片草叶子，草叶子下模糊可见数得清的黍米。
“当年党项人以三部部民为奴，差遣他们种地，现在仆从逃脱出去了，谁还情愿返来？党项人前年还找了曾方丈和袁监院，说是要我们明军出兵，把三部的仆从都抓返来还给他们。”
卢方主道：“老婆婆，我们白马院新任的赵方丈来你们家逛逛，看看你们家的环境。”
“交了一石半。”
“呃……”卢方主不知该如何答复，只好难堪的不作声响。